本帖最后由 涛声 于 2014-11-7 14:49 编辑
母亲的美食 ·炝锅面·
我不知道正宗的炝锅面是怎么做的?但母亲做的确是天下美味。锅里倒一点清油,爆几粒鲜绿的葱花,诱人的香味袅袅的散开来,面条将熟未熟之时洒一个蛋花。儿时的我就觉得这是最好吃的东西了。那个时候,我是盼着生病的,只有生病的时候可以吃到这样的美味。曾经幼稚的装了多次病,为的就是这样一碗葱花炝锅面。直到有一次真的病了,却是什么也吃不下了。
就这样,我走出去,跑回来,不管是担两肩晓月还是披一头霜花,每每落脚,就有一碗这样的好面等着我。我吃了二十年,母亲做了二十年。直到有一天我也会做了,母亲可就从不再做并离我而去了......
如今,或赴宴归来或涂鸦到深夜,我就为自己煮一碗“葱花炝锅面”,在氤氲的热气与香味里,我就看到了母亲瘦小佝偻的背影,泪水模糊了双眼。
令我欣慰的是女儿也喜欢上了这碗面。在遍尝了肯德基麦当劳后,女儿总是拉着我的衣襟嚷着要吃“我小时候的面”。微笑着爆葱花、下面,浇蛋花......看着女儿幸福的样子我就幸福地想阿:我要一直给她做下去啊,直到我做不动...... ·素饺子·
儿时家境不富裕。肉虽然不贵,但也不是可以经常吃到的。我与父亲喜欢吃饺子,这可就难为了母亲,每每包饺子要调两种馅。韭菜木耳猪肉是我与父亲吃的,素饺子是母亲吃,馅儿往往是北方冬天最常见最便宜的两种材料:白菜-豆腐。那时的我会很幼稚地问母亲:为啥不吃韭菜肉馅饺子。母亲总是笑笑:素饺子好吃。我说我尝尝。这一尝就上了瘾,从此便是我与母亲吃素饺子了。
寒冬腊月,呵气成冰,下学归来的我一边跺脚一边嚷:冻死了,吃啥?我饿了。饺子已经出锅,白白嫩嫩的像一个个的小乳猪。就着腊八蒜,我吃的满头大汗。现在想来,旁边的母亲一定是面上含笑的望着我的。那些年的冬天我都是这样幸福的过着,只是劳累了母亲。
许多年过去了,许多年没有吃到白菜豆腐的素饺了。
一日,与妻在一家饺子馆吃饭,竟然有白菜豆腐饺子,惊喜中点了一盘,一尝,大失所望。寡淡的很,嚼蜡般的吃完,失望很是醒目的挂在脸上。妻问:你不是喜欢吃素饺子吗?味道不对!根本没有母亲包的好吃。我忿忿的说。妻无语,低头吃饭。
转天下班回家,就见妻在厨房忙碌着。随口问道:中午吃啥? 饺子。妻头也不回的答到。
白菜豆腐馅的!我惊叫。尝尝吧,怎样?妻望着我。
儿时的味道从记忆的深处传来。望了一眼对面的妻子,她是面上含笑的望着我的。
许多年过去了,我又吃上了白菜豆腐素馅饺子。 ·丝瓜蛋汤· 荒天暑热,百疏无味,偶见菜摊支支丝瓜青绿可爱,拿回家去做个蛋花汤,在这酷热难耐时节很是开胃下饭。只是这丝瓜硕大无朋宛如巨蛇,手执此物,宛如西天广目天王。
中午,丝瓜蛋汤上桌,执匙品之,状如败絮,味尤嚼蜡。儿时那种清新爽口尽失,不禁喟然长叹,遥想当年。家里的小院有一架葡萄,葡萄架下月季盛开姹紫嫣红。童年时的夏日时光就在这花香怡人和蒲扇轻摇中度过。母亲一生勤勉,小院拾掇得干净清爽。南墙根儿有块巴掌大的地空着,母亲点上了几粒丝瓜种,在我的帮助下,搭了个不成样子的木架,地里浇些水,几天功夫绿苗就泼辣辣的拱了出来。
五黄六月,老阳毒辣,晒得地面起了层白雾。这时候院里是站不得人的。我总是躲在竹帘后面一边摇着蒲扇一边透过竹帘缝隙看院里的一草一木。丝瓜已经爬满了架,把原来的不成样子打扮得很像样子。我搬个小杌扎,坐到了这天然的凉棚里。丝瓜叶子像母亲柔软又粗糙的手密密麻麻叠在我的头顶,将老阳和溽热挡在凉棚之外。我抬起头,白辣辣的阳光如同针一样透过绿叶的缝隙刺的我睁不开眼。就在阳光闪耀处,一朵娇嫩的黄色小花骄傲的挺立在层层叠叠的翠意里。
不久,尺八长、修长碧绿的丝瓜垂眉低首挂在浓绿的凉棚架下。瓜首的黄花还没有凋谢,像个不服气的小喇叭对着地上的蚂蚁“吹胡子瞪眼”。已经过了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夕阳把最后的一丝余辉投射到家家户户的烟囱上,人间烟火正袅袅升起。
母亲踮脚扯下一只丝瓜,用一块三角型的碎玻璃耐心的刮去丝瓜的外皮。我发现,母亲做这项工作时安静细致就像在完成一件精致的手工艺品。此刻灶台上的绿豆汤已经滚开,氤氲的热气散播开熟悉的青涩豆香。
夏日母亲拿手菜就是这道丝瓜蛋汤,青白的丝瓜薄如蝉翼,微黄的蛋花如云似絮。再配上一个蒜泥黄瓜,这就是我夏日里最可口的饕餮盛宴。
许多年过去了,丝瓜的清香纯爽至今回味悠长。儿时的丝瓜作为时令蔬菜,是可遇不可求的。现在的超市里,丝瓜一年四季都有。但无论怎么做,都出不来母亲当年的味道。 ·凉面(外一篇)·
“冬至饺子夏至面”,这两个不是节日的节日,咱中国人相当重视,两样吃食是必不可少。过去生活水平低,吃顿饺子吃碗面就算改善生活了。不管家里再穷或者豪富,一碗麻酱凉面是必不可少的。我不太喜欢凉面,原因就是受不了这黏糊糊的麻酱和味道奇特的老椿树叶。
面要手擀才算地道。谁家要是吃挂面,那这家的女主人肯定被邻居们“另眼相看”。原因很简单:不会做面食哪配做家庭主妇!说这话丝毫没有贬低女同胞的意思。
面要和得均匀,软硬适度,这样才筋道。根据各人喜好,可宽可薄,亦粗亦细。名曰凉面,拔凉的过程必不可少。这活儿一般是爷们的事。从自家小井了压上一桶鲜凉水,看一眼这清澈的从地下几十米汲出的水,心里就冒出丝丝凉意。这时候,孩子们总是争先恐后的大喝一通,大叫凉快。大人们也一改往日“小兔崽子,看喝坏了肚子”的训斥,温情的看着我们“熊天!含就是这井把凉水痛快!”说罢,径自拿起葫芦瓢子痛饮一番。面在锅里打个滚就被捞起,旋即拔进刚才的凉水中,面条们也仿佛打了个激灵,短短几分钟,浑浊臃肿就变得清秀委婉,在清水中舒展他们摇曳身姿,如同河里的水藻。这个时候,胡萝卜咸菜从盐渍花花的大缸里被捞出;浓绿黝黑的老椿树叶也历尽劫波伏于案头,把这几样佐料细细切作小丁,麻酱是中和这几种佐料的关键,面碗里拌匀,开吃。
男人们此时都是光膀子的,“西里呼噜”声不绝,忙中偷闲呷几口高粱酒。女人们的围裙还没解下,端个小碗细嚼慢咽。
现在的我每每想起儿时的凉面就觉得是一种美味。说也奇怪,那个时候咋就不喜欢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