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野妞 于 2014-11-10 14:59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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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我十四岁,记得是一个暑假,拿着一本英语单词站在栗子树下背。二爷爷走了过来,他原是生产队的会计,在我们那样的地方,也算是一个识文断字的人,每年春节,村人都请他写对联。我奇怪的发音让他很诧异,问我说的是什么话,我告诉他这是英语,他问我学这个干什么,我说我学习只是为了走出这个山村,他围着我转了一个圈,语气迟疑地问我是不是想吃公家饭,不想当农民?
我点点头。他仰天大笑起来说,“凤儿,你若是能跳出农门,二爷爷我通鼻子来给你拉。你以为什么人都能端公家的饭碗啊。”风把栗子树叶吹得涮涮作响,我的眼泪像断线的珠子般掉下来,一直在旁编着烟叶没说话的母亲悠悠地说:“二叔,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没听说过一句古话说,任欺负老杂种,别欺负大鼻浓。小孩子如早晨的太阳,变数大着呢。”
二爷爷说:“我话撂这了,我们这村就没这样人才,一个女娃能出去?你还以为你养了只金凤凰。若凤儿真出去了,来通我鼻子就是。”然后背着双手咳嗽一声就走了。母亲抬头看看呆在原地的我,只是淡淡地说:“做好手里的事就行,你要做的事就是记住单词,我要做的事就是把烟叶编好。”
16岁,我拿到了录取通知书,在那样的年代,录取通知书就意味着我已经跳出了农门,但我知道自己不是金凤凰。毕业后国家分配工作,许多技校生、自费生留在了县城,而作为公费生拿着许多奖状的我却被分配到一个很偏远的乡镇,人情、事故、人心这些对我来说是陌生的课程。
后来,晨钟暮鼓的生活,一过就许多年,在这期间,我经历一场在我认为是职场当中最黑暗的事,那就是职称问题。我们那一年评的,只有我一个通过了计算机考试和英语考试,其余的同事都用纸条贴了我的名字去复印,有几个老同志的论文是我帮他们弄的,我非常自信,认为落谁都不会落自己。在别人乱哄哄的找人的时候,我很淡定,结果评下来,就落下我一个人。我们单位管人事的张叔拿到结果的时候,一遍一遍地说:“落谁都不该落小李啊。”第二年,我托了人,论文和第一年的一样,全票通过,而我,就因为自信,错过了那年的机会,单位上编制已经满了,我评上也聘不了。虽然明白许多事情都不是那么光明,但却不能接受这样颠倒黑白的事实。内心充满空虚和寂寞。
我总觉得生活不是这样的面目,一个人内心时常空虚这肯定不是生活应有的常态,这期间,我接触到一个人。她一直考造价师的执业职格证,已经考了六年,都没通过,但她很安宁,忙的时候很忙,闲下来就看书,总觉得她的举止里,总有说不来的从容,每次成绩出来的时候,别人问她通过了没有,她总是笑眯眯地说没有。我心里有所触动,人总得用些东西来充实自己才对吧。不论这个世界怎么颠倒,但是自己不能活的太轻吧。
原来世界上还有这样的一群人,远离错综复杂的人事关系,闲暇时看看书,到考试时巴巴地来,考过了,便是自己的成绩,考不过,在这个过程享受的依然是自己努力生活的姿态。
刚开始考时,我听到了最难听的一句话,说“好吃的的栗子轮不到猪来拱”,可能在一部分人的眼里,我就是那头拱栗子的猪,我这头猪一拱就拱了许多年,拱到了两个证。这一年,我工作变动,白天从这些枯燥的工作里走出来,晚上我仍然在网络上听课,那个把我带进另一种生活的女子,已经拿到造价师职业资格证,历时11年。我和她都不是天份高的人,只是我们肯下笨劲努力拼。
今年四十岁,孩子问我,“妈,你最大的心愿是什么?”
我说:“想通过造价工程师考试。”
孩子说:“一定能的,你那么努力。”
我笑了,我在孩子心里,是一个努力生活的人,这便是我留给孩子的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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