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闲散之人 于 2017-5-31 11:57 编辑
长长记忆里那些永恒的故事(14)
1.
在我的记忆里,1971年,国家好像发生了很多大事件。尽管当时获取信息的方式和途径只有两个,一个是家门外小山坡上的那个广播喇叭,它总是风雨无阻的把医院内部的各种通知以及央广的新闻和报纸摘要传递出来。另外的一个,是源自于家里的那台,我在大三线工作的二哥,去西藏工作期间,工作结束后,部队赠与的一台晶体管三波段,九管半导体收音机。
那真的是我家最奢华的“家用电器”,老爹视为珍宝。
鉴于我具有较强的动手拆,然后拆了不大会装的能力,一般他们把这一类的物品,都看的比较紧,很惧怕万一落到我的手中,这个“戏匣子”,变成哑巴。
最好的物证就是家里墙上那台据说是我母亲出嫁的时候,老外公陪送的婚嫁品,一台老式的挂钟。
文革前,它就在我家的墙上,滴滴答答的走了几十年,我们搬家的时候,它随行。我一直以来,对它的动力机械装置十分着迷,简单的说,我想知道,为什么扭紧一次发条,它居然就能不疲倦的工作十天半月的。
于是,我找了个下手的机会,美其名曰给钟表注油,然后,轻易的就把它拆的一地零件,然后终于明白了这种靠发条提供机械动力,然后N多齿轮咬合形成的律动。但是,问题来了,拆了容易装上难,结果我在老母亲的数落声中,在父亲的呵斥声中,终于发奋图强,知耻后勇,用了三天,总算装上了。
当然,这不搞笑。搞笑的是N年后,我进厂工作和夫人恋爱期间,她的一个马蹄表,被我拆的乱七八糟,装的时候,居然能剩下零件,我自嘲这叫节省,在当时的女友,现在的老婆的白眼里,我最后总算把它装上了,可是弄丢了两个紧固的螺丝,结果我用一道细细的绳子绑着,这事儿被这个婆娘嘲弄了几十年。
人啊,做事儿要不怎么说不能授人以柄呢?!
为何对1971记忆那么敏感,是因为这一年有很多事情值得一说,后来9月13日外逃的林副主席,在被无情揭批之后,他的571工程纪要,是这一年出台的。
这一年,广播喇叭里传递出一个乒乓外交的利好消息,对峙许多年的中美,小球撬动了地球,中国乒乓球队访美,乒乓外交打开了中美之间的封闭的门。好像是4月份的乒乓球访美,到了7月份美国国家安全事务助理基辛格访中,不久公报播出,铺垫了后来美国总统尼克松访华。
我记得,老爹订了一份《参考消息》,顺便说一句,在那个年代,这份报纸也不是随便订的,而想了解世界,这也是为数不多的途径之一。
2.
我清晰的记得,晚上老爹喜滋滋的喝口酒,把摊在炕上的《参考消息》拍了拍:美国人有啥啊,这不总统也要来了么?中美邦交要正常化了。
我斜靠在炕端的被垛上,不以为然:和我们有啥关系?
老爹不乐意了,把酒杯在小炕桌上顿了一下,酒洒了出来,他马上很心疼的趴在桌子上吸溜:“你这小子,不知道要关心国家大事啊。”
“知道,知道”,我忙不迭的回应,还追加了一段领袖语录:“你们要关心国家大事,要把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
这对我简直就是轻车熟路。老爹不再搭理我,自斟自乐。
小炕桌上,那台我觊觎不已的半导体收音机,还在播放样板戏《红灯记》里李玉和斗鸠山的桥段,李师傅铿锵有力,鸠山那厮的声音听着就阴沉猥琐啊。
咱就是有革命的判断力,听声音就知道好人坏蛋。
9月的某一天,一个足以让国人乃至世界震惊的消息,通过央广的“新闻和报纸摘要”传递出来,曾经敬爱的,曾经铁定的接班人,林副主席居然在13日外逃,飞机摔入外蒙大漠,温都而汗。记得学校说这个事件的时候,有“高人同学”如此解读:温度太冷,把叛徒的飞机冻掉地上了。
这一年,还有一件重大的外交事件,那就是中国重归联合国。
我没有丝毫夸张的讲述着这些往事,并非要刻意炫耀自己的记忆里,而是觉得这属于时代的东西,对一个少年人的影响和印记是显而易见的。
很多年过去之后,我亦长大成人,和朋友们喝酒聊天的时候,说起那段岁月,说起我记忆深处这些印象深刻的时间,大家也是充满唏嘘感叹。一个国家的副主席,一个战功彪著的元帅,一个亲密的战友学生,怎么会突然逃走,而且死在异国他乡,惨烈不忍目睹?
并非要怀疑历史,而是历史可能给我们制造了太多的悬疑。
从无数“万寿无疆”的祝福,延伸到“永远健康”的祈祷,在万民的忠诚表达面前,原来背地里,有那么多令人惊悚的故事。
“死有余辜啊,竟敢想加害毛主席。”这是俺老爹的愤怒。
我倒是没有那么多的愤怒,我只是觉得,或许和我看过的历史有关,何其像?!
3.
必须要说的,就在1971年这一年,有一个让中国人民几乎额手相庆的消息,那就是前苏联领导人赫鲁晓夫挂了。
在我的记忆深处,三年自然灾害的说辞背后,还有天灾人祸一说,说的就是曾经的老大哥相当不厚道的在中国人民饿的前胸贴后背的时候,他们翻脸要债。那会儿,赫鲁晓夫被国人愤怒鄙夷的称之为:赫秃子,原因这厮是个光头。这么个坏蛋死了,那得多大快人心?
老爹那晚多喝了一两,以示庆祝,现在想来,老头有点不厚道啊,人家都归西了,你高兴什么?
没事儿翻翻老爹的《参考消息》,这绝对是他的“圣物”,一张都不能少,一份的日期都不能错乱,看过的报纸码的整整齐齐。有一次我偷偷拽了一张包点东西,让他追着我满院子逃窜。
母亲扶着门框笑:你这孩子,告诉你了,他的报纸你动不得,那是他的宝贝。
我不服的嘟囔,啥宝贝,看过了,留着干啥?话是这么说,从那以后,我不再染指他的那些报纸。
我养的兔子长势喜人,嗖嗖的就长大了。以至于我家的花猫,不敢再它眼前卖弄老大了,因为它可以连窜带跳的把花猫弄的无所适从。但是,问题也来了,长大的这个家伙,显示出它不菲的“破坏力”,最大的本事就是很轻易的就把木制兔笼的门咬得乱七八糟,然后就越狱了。
越狱之后简直就是灾难,把老爹辛勤耕耘的菜地搞的一塌糊涂,这还不算,这厮还流窜作案,把隔壁阿姨家的菜地也一并糟蹋一遍。
简直十恶不赦,简直让人无法容忍。老爹隔着院墙,代表兔子郑重向阿姨和叔叔一家道歉。然后怒斥我:“我警告你,如果你看不住它,再让它出来祸害人,我一铁锨拍死它”。
“你这太暴力了。”我嘟囔着。
我只能采取一些加固措施,防止这个胖大壮实的家伙,再次作奸犯科。
三年后,我去四川的日子里,这只兔子,又一次成功越狱,再一次把邻居家的菜地弄的像翻过一样,忍无可忍的老爹,残暴的兑现了他的警告,抡起铁锹把兔子就地正法,消息传来,我对其的粗暴表示了强烈愤怒的抗议。
后来据母亲说,老爹当时真是不想拍死它,就在铁锹落下的一瞬间有个减力,但是,那兔子也许是为了规避风险,强力跳起来,结果结结实实撞在铁锹上,一命呜呼。可怜的家伙,成为老爹的下酒菜。
4.
我有段时间痴迷做木飞机,而且幻想着让它们飞起来。机身就是挑选那种感觉比较轻的木块,然后反复加工,打造出一个自以为是的流线体,然后在侧体,对称的挖出两个沟槽,用于嵌入机翼,以及在尾部上方开出沟槽和左右开出沟槽,用于嵌入舵尾部件。嵌入这些部件,也算是个“技术活”,我采用的是用胶粘。那会儿哪有现在这样的粘合胶水,有的是需要上锅熬的胶,熬的时候臭气熏天,母亲坚决不允许我在屋子里倒腾这事儿,好歹给我一个小铝盆,我就在院子里搭了一个简易的炉灶,弄上柴火开始熬胶。 隔壁阿姨家的小儿子,爬着院墙问我:哥哥干啥呢? “造飞机”我一本正经。 隔壁家的叔叔正在院子里忙活,听了这话,锄头都扔了,笑的直不起腰:“你这小子啊,真能折腾,你能造飞机,飞机设计师们干啥。”
当然,很快我就熬好了胶,然后开始粘合,我先做了两套飞机的材料。机翼打造也是费劲气力的,找到当时还算常见的“三合板”,加工打磨之后,对称的两组机翼。粘合完成之后,等了24小时,算是干透了,粘合住了。然后央求父亲去单位问水暖护理的叔叔要了一小瓶子银粉,涂抹在机身上,银光闪闪,特地编了号,001,002。为了考虑让飞机能飞起来挖空心思,在飞机腹下做了一个挂钩,按照我的设计,是需要弹射起飞的。
至于弹射的东西那就更简单了,父亲单位是医疗单位,医疗单位最不缺的就是管状皮筋,弄了两条,做弹射。
一个少年人的“飞天梦”,就此展开。
没有观众,只有房东家的小儿子跟着捧场雀跃,咱是个低调的人,不张扬嘛。一个长长的木板,固定了一根有弹性的管皮筋,一端挂在飞机下方的挂钩下,然后用了后拽,手一松,嗖一家伙,飞机弹射出去了。
沮丧的是,尽管我站在房顶,那飞机也没飞多高,几乎是平行出去,然后一头栽到地上,然后几乎是机毁人未亡摔的四分五裂。
隔壁阿姨家的小儿子没心没肺的居然欢呼与雀跃。
别急,咱还有002号没起飞呢。
客观地说,002号总算有点意思,起码是飞了一下,然后一头扎进了对面山坡的密林深处,我屡寻不见。
总结失败,机体太沉,如果能镂空机体,飞起来应当不是问题。当然,为了感谢隔壁阿姨家的小儿子成为我的拥趸,特地给他做了一架小小的木飞机。
5.
记忆可能是凌乱的,当然这也是与我的写作习惯有关。我写的不是编年史,也不是刻意需要刻板记录的往事,所以,我就用这种夹叙夹议,天上一脚,地上一脚的方式,来讲述那些曾经的往事,而且这也符合我的行文习惯。
很快就熟悉了家周边的山山水水,山是让我着迷的山,水是让我喜欢的水。
走出家里所在的山沟,跨过那条唯一的“公路”,不远就是一个河道。那是一条四季不断流的河,就算是在枯水的季节,可能只是水量的减少,但没有中断过。潺潺的,清澈的河水,一路向西逶迤而去。
我很喜欢这样的河水,不深,站在岸边可以清楚的看到水中游曳的各种鱼。河的两岸生长着一种可以用来编筐编篓的细条状植物,,一团团,一簇簇。当地的人们,在秋天的时候,总是会伐了这些条子,用来编筐篓,除了做自家的工具,剩下的还拿到集市上交易,换几个零花钱。
乡亲们的日子其实非常苦,每天在生产队的场院里,会准时敲响上工的钟,那是一段铁轨,悬挂在一棵老树粗大的枝干上,队长手里握着一把锤子,敲在钢轨上,铮然有声,而且还能传很远。 劳动力们,三三两两的散漫在老树下,队长站在一个碾盘上,吩咐着一天的任务,各个劳动小组领了任务带着劳动力们散去。
在之前的文字里,我说了农村劳动力挣工分,有人问我,工分是个啥定义,是钱吗?我在此做个延伸解读:
工分,起源于新中国成立后农村建立的农业生产互助组,在农业生产合作社和农村人民公社中普遍采用。这种方法主要有底分死记、底分活评、定额记工、联系产量计算劳动报酬等。相比较而言,联系产量计算劳动报酬,算是最好的一种方式。
一个工分的等值标准,没有统一的,都是各自的地区,甚至各自的生产队,根据自己的庄稼亩数,以及农活的限量,还有一年的收成来界定一个工分值几何。运气好的,一个工分值个毛八分钱的算是不错了,运气不好的可能就几分钱,甚至倒贴。
土地不肥沃,甚至是贫瘠。地里的石头特别多。在这样的土地里刨食,还要考虑老天是否照顾,好年景也许就能有足够的粮食维持一年,不好的年景,完全就是靠着各种捱和扛艰难的度日。
靠着房前屋后的一点点自留地,种一些菜蔬,日子就是在这样的贫瘠之中走过的,所以,我一直在说,中国农民是一个最具忍忍性的群体,他们面朝黄土背朝天,在泥土里刨食,就这么走过千朝百代。 2017年5月31日星期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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