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谈2014 ● 秀秀你的文003】更吹落，星如雨 [复制链接]

猫曈

主楼

发表于 2014-10-31 14:42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

9月15日，家

   远在四川久未谋面的好朋友丸子忽然跟我联系，语气有些低沉地说大概过些日子会来北京。我不明就里地开心着，为了那若干年前的友谊终于有了重续的机会。但是丸子似乎并不特别热衷，言辞间仿佛有什么难言之隐，几番搪塞之后，才讳莫如深地说明：来北京，是要给他们才半岁的孩子做心脏手术。

　　原来，他们的小女儿刘星语生下来就患有先天性心脏缺损。很多朋友知道他们添了一个可爱的千金，对孩子的先天性疾病却并不知晓，因为丸子一直把这件事瞒得严严实实的，就只和自己的老公疼痛着，相依为命着……

　　那些天，丸子发来邮件详细地描述了孩子的病情，并附有小语的心脏造影图片，我则利用休息时间帮他们到医院做些咨询。医生说，孩子的问题其实并不像当地医院判断的那么严重。在告诉丸子这个消息以后，我们一起在电话里欢呼，丸子喜极而泣，我一边说着傻丫头哭什么，一边也有泪涌上眼窝。

　　他们当即决定10月15日来北京给孩子做手术。我在电话这头微笑着说，丸子，没事的，孩子好了我带她吃烤鸭喝二锅头！

10月15日，北京机场

   远远地看到丸子、她老公以及她怀里小小的娃，喉咙忽然一哽，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这么多年没见，丸子看上去长大了很多，再不是那个比我小几天却怎么也不服气、天天吵着要追上来的小女孩。身材相貌变化都不大，但神情却完全由一个天真烂漫的女孩变成了一个忧心忡忡的母亲，一个眼神里分明有伤的女人。

　　我走过去拥抱着她，强忍心潮涌动，坚定的说：“丸子，孩子进了医院就好比进了保险柜，放心，你的幸福长着呢，孩子的也是。”
　　丸子笑了，对我说，瞳瞳姐，你还没看到我的天使哈？来看一下嘛，娃儿好乖！
　　我凑过去看到孩子。她沉沉地睡着，脸上的皮肤薄得看得见血管，细致得如同薄胎陶瓷一般；睫毛长长地盖着眼睑，小小的鼻翼在呼吸间轻轻地开合，脸色有些苍白，嘴唇是淡淡的粉色，在睡梦中变换着各种表情，让人不禁生出无限的爱怜。不由暗暗叹息：这小小的天使啊，竟会患上这样的疾病，老天你何其不公。

10月16日，上班

   丸子发来信息：“昨天我老公特意去北京有名的几个寺庙、道观通通烧了香，不管是哪路神仙，只要保佑小语可以平安地渡过难关，我是见神就拜了！医生给孩子检查了身体，一切都很好，准备20号就手术。瞳瞳姐，你有没有朋友有小孩子的？帮我借一辆方便点的童车哈，我们在北京用，孩子出入太不方便了。嗯，还有，孩子好了你要带我去还愿啊”
　　心里一疼，人在茫然的时候真的会捉住哪怕一点点渺茫的希望，不计形式地虔诚起来。
　　我回信息调侃道：“丸子，瞳瞳姐这就给你借车去。对了，天主教堂去没去呀？呵呵，外来的和尚会念经呢”
　　半个小时以后，电话响，是丸子的老公，瞳瞳姐，我在出租车上，司机也不知道天主教堂在哪里，你知道吗？
　　眼泪刷一下涌出来。

10月17日，下班后，蓝岛大厦

　　我到销售童车的地方，挑了一辆简单实用的。售货员一边介绍着童车一边手脚麻利地开好小票说，你等等，我得去库房给你提一辆新的，这里就一个样品，不怎么干净，十分钟就回来。
　　我笑笑说，不麻烦了，就要这辆，包装也不要，就这么推走就好。售货员有些诧异地望着我，我说，没什么，这车跟我有缘……
　　我没说我怕曾经骄傲的丸子接受这刻意的崭新的童车心里会硌得慌；我没说我其实知道他们为了孩子的病必须精打细算；我没说我在小车的座子下面塞了一点钱。
　　因为，脆弱的丸子啊，她不喜欢任何人的同情与施舍，即使那个人是我！
　　我推着那辆有点脏的样品车慢慢地走在天色渐暗的街上，身边是熙来攘往的人和川流不息的车，恍惚间仿佛看到小语就坐着这辆童车渐渐长大咿呀学语，这辆小小的车子开始绑不住她成长了的活泼的身躯，渐渐地由小车载着她变成她推着小车。在这样的画面里，微笑，慢慢爬在我的嘴角。
　　对面，擦身而过的一对跟我年纪差不多的夫妻，眼神温柔而善意地看着我轻轻笑了笑，满含深意。走过几步之后，忽然听到那女子对男人说，她一定是怀孕了。
　　更深的笑意弯上眼角，爬上眉梢。
　　车子给了丸子，告别出门，我给丸子发信息：丸子，车座下面有一些粪土，不多，我一直看它们不顺眼，丸子帮我消费了哈。
　　丸子回短信：瞳瞳，我不谢谢你，只有恶狠狠地祝你永远幸福！

10月20日，依然上班

   这是我来新单位上班的第一天，我不能请假陪丸子，不过好在还有另外的好朋友陪着他们。
　　我有点心神不宁，惦记着丸子，惦记着小语……
　　“手术开始了。”丸子来短信。
　　“瞳瞳姐，帮我祈祷，我心慌慌的。”
　　“怎么这么漫长呀？瞳瞳姐，我的小语会不会痛？”
　　……
　　这些滚烫的字句叫人心煎，于是请假奔赴医院，陪丸子去！
   越接近医院心跳越失常。
　　手术室门口，丸子和她老公，沉默地坐在门口，谁也不说话。
　　我坐过去，拉着丸子的手，动了动嘴唇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丸子看着我，我看着丸子，同时说，没事的，孩子一定没事的。
　　手术室的灯灭了……

　　我一下子紧张起来，丸子也陡然抓紧我的手掌，身体微微地颤抖。
　　手术室的门开了，大大的手术床上躺着小小的身躯，一动不动。
　　护士大声说，刘星语家属，手术很顺利！
　　啊……感谢老天！
　　四个人一下子抱在一起，如释重负地喜极而泣！

10月21日，上班

   新工作不太上手，用北京的老话说是新来的人儿，摸不着门儿。我给丸子发信息：丸子，我闺女咋样啦？
　　丸子来短信：小语情况挺好的……医生说，只要她醒过来应该就算脱离危险了，瞳瞳姐我好开心。不过医生说她这几天只能输液还吃不了奶，真担心她饿着。
　　我回复：那是，先胖不算胖，后胖压塌炕，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小样儿，就准备踏踏实实地跟着咱闺女享福吧！听医生的话啊，赶明儿咱家丫头饭量大起来，你别抱怨就好。
　　丸子回的短信只有一个微笑的表情。
　　我抬头看了看天，呵，真蓝……

10月22日，上班

   早晨9点，太阳还只是一个惨白的圆盘子，一点都不刺眼，天阴得像能拧出水来。这样的天气使人的心情有一点糟糕，有一点失魂落魄。
　　10点，手机响了，是丸子的老公。
　　瞳瞳姐，小语……小语忽然发烧，没来得及抢救就走了……
　　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对他说了什么，不知道什么时候挂的电话，不知道怎么请的假，不知道如何来的医院。一切都浑浑噩噩，如同梦游一般。
　　医院病房里，丸子怕冷一般抱着肩头，没有大声而凄厉地哭泣，只是颤抖得好像一片深秋里哀伤的树叶，嘴里喃喃地重复着一句话：孩子还饿着呢，孩子还饿着呢……周围的朋友想要拥抱悲伤欲绝的丸子，丸子却站起来扑到孩子空空的病床上，手抓着床单，忽然仰起头尖厉地哀叫着，为什么，为什么要离开我？我是你妈妈，可我为什么救不了你啊？为什么啊？是的，那刻骨铭心的巨大悲哀并不完全是因为孩子的病痛，还因为做妈妈的救不了孩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开。在空空的病房里，丸子绝望的呼唤一次次回荡。上苍有灵啊！如果泪水和山一样的悲伤能换回孩子的生命，做妈妈的宁愿让泪流成海！如果用妈妈的生命能救回孩子，我想丸子情愿死一万次！
　　我远远地看着丸子，没勇气走过去安慰她，任由自己潸然泪下，如万箭穿心。

　　小语走了，永远地走了，如同一颗流星划过天际……
　　刘星语，流星雨……
　　时间已经过去两个多月，那一幕幕还在我心底交错着，终于把它们写了出来，竟有一种快要虚脱的放松。我有时候忍不住这样想，那孩子一定是无法忍受凡间的污浊，回天堂继续做天使了。在天空有时候会悄悄地俯瞰人间，甜甜地微笑……
　　窗外，是浓浓的黑夜，以及灯影繁华的夜景。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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