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青芜 于 2015-2-10 22:19 编辑
(一)
暗夜,一双来自地狱的黑手降临了,它徘徊在我的窗前,我一无所觉,依旧在城南的园地里弯腰锄草浇花。
后来,它试探着推窗而入,我以为是调皮的小风,藏猫猫,躲猫猫,同我玩笑。
开始时,它躲在帘后,隐去呼吸,只露出一只猩红嗜血的眼,我望了望,以为是灯火里幻变出的小白兔,朝我微笑。
它悄无声息挪到我临近的床脚,张开蝙蝠样的羽氅,挡住灯的眸光,挡住月的清香,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我摇了摇昏昏的头,揉了揉沉重的额,抬起乏力的躯,起身穿过床脚,一片薄纸样的胸腔。
那只黑手终于忍不住出动了,嘴角挂着狞笑,如一只老鹰狠狠掐住小鸡细嫩的脖哽,嘎巴一声,裸露在外的小拇指象折断的枝条与树体,只连着一点点筋皮。
全身的血液开始奔涌着朝一个点聚拢,身体里隐匿的水浪一层一层透过毛孔眼睛泻出体外,一种醉酒后的晕眩感顿时控制了大脑,如一片干薄的脆叶,我开始摇摇欲坠。
这时,一声长咽冲出胸膛喉道,从口腔喷了出来,风在窗外低声轻泣,我在窗内低声轻泣。
(二)
夜半的长街,昏黄的灯火里霓虹眨着媚眼,黑巍巍的楼群树影站成一池静默,偶尔掠过逐鹿的车光,我已没力气去想,去看。
我知道那只地狱的手还在,正拿着一只粗大的骨针一下一下用力刺破我嬴弱的筋管,嘴角噙着狰狞的微笑。
几个街区的距离,似乎走了半生那么长。
在那个离死亡与天堂最近的地方,灯火通明,人来人往,我与黑手都停驻了疲惫的脚步。
(三)
顺着长长的甬道,我轻的象一朵云,一只没有蜕出蛹壳的毛毛虫,只有身下移动的铁床发出咕噜噜滚动的剧烈声响,提醒着我还在陆地,没有飘到海洋没有浮到高空。
尽头处,一间宽大的四方形里,一群怪异装束的人正摆弄着各式冰冷的器械,空气里散发出血浆与苏来水融合后的独特气息,一张狭窄的小床孤零零站在一群高大的机器旁,几只绿色的手拖起一只洗净后待宰的羔羊,随手扔向它。
四肢被缚,粗大的细小的针管在身体里进进出出,在一阵又一阵液体与器械双重进攻下,身体成功被催眠,熟睡了,我的灵魂喝了点小酒浮在高空,朦朦胧胧。
我听见刀片,血浆,人声,铁丝,木头,挫刀,针线的各式声响,断断续续传来,我的身体无动于衷,睡的香甜,我的灵魂懒散着坐在高空,冷静的旁观着,这一出热闹的戏码,心里微微有些触动。
(四)
雪白的四壁,刺眼的白光,我从梦中醒来,依旧梦中的情节,一会清醒一会迷糊着。
一种巨痛从伤口处漫游过来,象小时候被巨大的水蛭穿透皮肤游进血管深处,那种闷涨恐惧,再现了。
手臂上一条小溪嘀嘀嗒嗒,缓缓不息,顺着细小的沟渠抵达了血管,一条小蛇畅快的游在流水中央。
夜很长,我担心那只黑手还未走远 ,不敢眨眼,守到天亮,待第一缕阳光穿过薄窗,让这雪白的墙,床,人,染上如许温柔的暖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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