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满脑浆糊 于 2015-4-24 12:29 编辑
“爹,你每天都带着我站在这石拱桥上,是不是在等我娘?我娘什么时候才能回家来?”
牛佬头五岁的儿子阿木每次这么问他时,他眼里的泪水就会涌了出来,蹲下来抱着阿木说:“娃崽啊,我是在想你娘了,你娘回不来了。”
阿木歪着小脑袋又问,“爹,娘不会回来上哪里去了?”“升天成仙啦”。 牛佬头说完这话,然后紧紧地把阿木抱在怀里。
凉山村的牛佬头,中等身材,深眼窝,塌鼻子,短下巴。年逾四十,一个驼背的孤家寡人。牛佬头是绰名,他前半生并非这个称谓,本姓刘,叫刘生,父母早亡,没上过学,童年是给村里人家放牛度过的,村里人都管他叫牛娃。
也许真的贱人有贱命,粗布麻衣的牛娃却结实得象个小铁锤,这个有力气的牛娃好象是众村人的米养大似的,村里有大盘小事,挑水劈柴的差使准是他的,那家有重活也少不了他,卖力气他从不在乎,也不向谁讨工钱,只要肚皮吃涨就行。
三十二岁那年,他娶了一个过家婆,算成了家。茶余饭后,村里经常有一群人聚在一起,七嘴八舌地开玩笑闹着说“牛娃,牛娃,婆娘还长得蛮好看,”婆娘是个全村有名的好当家,手脚勤快,待人和气懂情理,还有一手不用网捕能在田里捉泥鳅的绝活,自家吃不完还可以卖钱,生活过得蜜样的甜。牛娃终日乐哈哈的。村里的孩子们摸摸他的头或拍拍他的屁股也可,别人叫他“刘生”或“牛娃”他眯起双眼,仰着那短下巴咧开嘴傻笑的都应着。
牛娃和婆娘结婚三年,婆娘的肚子一直风平浪静,闹不出半点动静来。尽管如此,牛娃和婆娘还是恩恩爱爱的过着日子。一日牛娃到村尾喝喜酒,多喝了几杯,醉得脸耳通红,走路一倒一歪地回到家里。抱着婆娘就傻里傻气笑着的说:
“婆娘我们睡睡,我要你,我要你。”
“怎么啦,你脸红红的哩,”婆娘说。“哦,我么?可能是醉了哩。”
牛娃搂着婆娘在被窝里,把婆娘压在身子下边,那动作活象斗公鸡那样,满嘴酒味的对婆娘说:“我是个心善的老实人,老天是不会亏待我,我牛娃今天就要一枪蹦出一个胖娃来!”趴在婆娘身上拼了命地又是亲又是咬,婆娘红润的脸上露着笑容,心便热起来,死劲的抱着牛娃身体连屁股一起扭动着,嘴里不停发出声音......
雨过天晴,凉山村远处山脉水洗过一般,青青翠翠,一派葱茏。今日的太阳出来也显得格外亮堂。婆娘为牛娃还真是生了个胖娃,村里好多人都来登门道喜,他和婆娘二人更是亲热,日子过得也更是舒心。
阿木生下来还不到一岁,婆娘就被山上的毒蛇咬了,村上的人把她抬回来,她只用手指了指阿木,连句话也没说出来,就歪头走了。哎,真是好人死得快!
婆娘去世后,牛娃全老了,背又驼,先前那黑黑透红的脸膛变得黄中带青,眼皮浮肿着,脸上毫无表情,只是那深眼窝里的黑眼珠转动时还能说明他是个活物,人也更是沉默寡言了。如是,村里改称其为牛佬头。
三个月后,他带着儿子从后山那间土坯屋里搬出来,到村口那座石拱桥下面的那个桥洞里去住了,每天傍晚的时候,村民总是看见牛佬头牵着阿木的手站在村口的桥尾,眼睛却望着桥头,直到天完全黑下来才会又牵手阿木的手回洞里去。村里的人都明白,他每天带着阿木站在桥上是在想念他的婆娘,埋葬的那天,他的婆娘是从这座石拱桥上抬出去葬了。
牛佬头这几年也是不容易,婆娘死了三年多了,一个孤家寡人,又是家里又是地里,又要带阿木,心里苦着,他风里来雨里去,样样事只有他一个人扛。
“阿木你长大后千万要对爹要有良心呦,”石伯摸着阿木的头说。
雷村长边抽着烟,递了只烟给牛佬头:“阿木爹,你这辈子也是不容易啊,你们父子这日子过得这般清苦啊,阿木他娘走了好几年啦,家里总得要一个女人,乡里的领导,村里的干部都很关心你,我和石伯今天来就是想为你当个媒人,西村的秀秀,早几年男人出车祸走了,一个半边女人日子也过得艰难......”
牛佬头听着村长和石伯说的这些入心入肺的话。脸上有两滴热的东西滚落下来,牛佬头用他那粗大的手抹去了脸上的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