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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金戈戈 于 2015-5-9 07:37 编辑
梦的来源不同,或是潜意识的体现,或是碎片的组合,或是灵光的乍现,就连科学家也不能完全解释。但有一点,却几乎都能肯定,陷入梦境的我们,表现的是最真实的性情,且所有的体验,包括欢愉、痛楚、恐惧等,醒来仍清晰,仿若亲身经历。
有人说,所幸在梦里,我们不会真的死去。但你能想象吗?虽然死不了,对死亡的体验,却是真实的。乡下的八卦消息里,也有梦“魇”死人的传闻,那大约是暗示:陷入梦境过甚,就连死亡也会成真?
父亲故去不久,我曾经真实梦见他:看他在水里沉浮,我在岸边仓皇奔跑,狂喊着“救命”,却嘶哑不成语,我无助且崩溃,追着水流癫狂……;然后,他被人捞起来,我冲过去抱他,那是透骨的沁凉,我捂紧了他的脚,捂在我的胸前……
噩梦醒来,我潸然泪下,触感的冰冷,锥心的疼痛,就在前一分、前一秒,重重地碾压过去,击溃了我伪装的坚强。对父亲的愧疚和挚爱,令我在梦境里备受煎熬,但我知道,那才是真实的我,不是白天强忍悲苦,不动声色的自己。
那段时间,我是怎么样过着呢?我还记得一个场面,就是父亲火化之时,在她们的失控情绪里,我抱了热水,一杯一杯又一杯,拼命地、反复地,往喉咙里灌下去,只为克制心的疼痛和肉体的战栗。然后,我站起来,抱着姐姐,告诉她说,一定要坚强。我也牵着妹妹,鼓励她说,父亲会走得安心。
唯有我自己明白,那不是真实的“我”,那是具有社会性的,顶着某种责任的“我”。因此,跌入梦境里,我才被彻底打回原形:那么无助,那么脆弱,那么崩溃。有一些痛彻心脾,积压在心底,左冲右突,终究以梦为出口,势若井喷,奔泻而出。
由此,我从不排斥梦,哪怕它是噩梦,也有理由存在。不管我会面对什么,不管以怎样的状态,我都会坦然,在梦里真实存在。而现实里,我们或多或少,都戴了面具,因了别人需要,也因了社会需要。于是,我们在这些需要里,学会了波澜不惊,学会了隐忍情绪,也学会了自我克制。
很长一段时间里,我总会梦见我的课堂,无一例外的情况是:我的学生们空前浮躁,他们不服从我的指挥,在教室里肆意妄为;我呢,气急败坏、暴跳如雷,失却了气度,拼命想控制课堂,却徒劳无力……
我懂点心理学,明白这是潜意识,我有完美情结,总想做到极致,担心掌控不了局面,在梦里便彻底爆发。所以,当我微笑站在讲台时,并不是真的从容自如,也不是真的自信满满,我在内心有所畏怯,只装得无比强大,并所向披靡罢。
现在的学校教育,基本是畸形状态,素质教育的羊头下,是应试教育的狗肉。教育需要管理孩子,教他们成长、适应,却被定性为“服务”,打不得、骂不得,就连批评,也唯恐重了些,孩子们会“受不了”。
有位哲人说过,没有惩罚的教育,是不完整的教育。然而,我们连惩罚的权利,也几乎都丧失了,这不伦不类里,教师的煎熬可想而知。他们玩笑说,教师的职业,就是在刀尖上跳舞——压力可想而知。
我的乐观、豁达,掩饰了我的怯场,何况我行事利落,也就忽略了很多。所以,现实的课堂里,我谈笑风生、挥洒自如,被孩子们所喜欢。他们会撒娇、耍赖,会缠着我喊:蓉妈。会评价我:“柔中带刚”或“刚中带柔”。但当我陷入梦境,才发现真实的自己:太多忌讳,太多压抑,令我躲在一隅,战战兢兢、举步艰难,唯恐平和在瞬间崩塌。
我爱上了旅行,哪怕是自虐式的。一程一程去晃荡,什么都可以想,什么都可以不想,我还在红尘里,却不需要经营,更不必在意谁的目光。我很明白,与其说是放飞,毋宁说是纾解,所有的忧伤和疲惫,都在旅程里轻轻放下。
每一程旅行,都恍若梦境,现实虽然不远,却又无须触及。想起来庄周化蝶,又或者蝶化庄周,何者为梦,何者为实,哪里需要追究呢?彼时安然就好,内心真实就好。先生说,你这么天马行空,又缺乏道德观念,真让人不放心啊。他约束不了我,却又深爱着我,我散漫、另类的性情,便总刺激了他的神经。
那天清晨,看到个呆傻妇人,对着路人喋喋责骂。先生说:你瞧,她多快乐,尽情发挥。我笑了,我说:若我短路了,也这样疯癫,你会嫌我吗?先生乐了,说:你若沉浸在自我世界,该不是骂人的德行,大概坐在哪里发呆,或玩手指头。想了想,他又补充:不嫌,无论你如何,我都不会嫌的,只担心你忘了家,一个人跑丢了,我没地方寻你去。
心底一个激灵:我似乎竟在憧憬,想把自个儿,埋在某个梦境?而先生呢,洞悉了我的思维,并想好了应对之策?
现实,是社会的范畴,梦呢,是自我的折射,两者的迥异,注定了“我”的差别。“我”在梦境里真实,也就顺理成章并可以理解了。我说“想”,实则无法确认,到底把自己埋在梦境里,是一种逃遁的避世模式呢?还是一种渴望张扬的个性释放?
当然,想想而已,似我这等强大惯了的,原也不可能真陷入梦境,终究还会在现实里颠倒沉浮。我总以为,能活得自在、潇洒的,除开圣人、伟人,便是自闭的,抑或呆傻、疯癫的,在他们的自我空间里,谁的快乐能与之相提并论?而我呢,继续做个俗人吧,穿行在梦与现实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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