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吳刚 于 2015-5-10 21:59 编辑
风雨欲来,天街尘起。这是一个令人感到压抑的夜晚。我躲进小屋,钻进蚊帐,就想早一些入睡,早得一份安宁。蚊帐上部是用竹圈撑起的圆顶,有如一个不大的井口,斜垂的蚊帐围成一个上窄下宽的空间,把我囿在一个枯井般的小天地里。 到了半夜,“咣当”一声响,惊得我忽地坐起。后跨院里“笃笃”声持续地响,且有愈演愈烈之势。大概是捣药的玉兔不小心碰掉了什么东西。 我打了个哈欠重新躺下,脑子一片混沌只想快些入睡。过了一段难以估摸的时间,我睁开眼睛,浑浑噩噩中不知是梦游在一个虚幻的世界还是清醒在一个真实的世界,可是感觉却是那样清晰。小屋子里空气混浊,灰白的帐纱象一层薄雾环绕着我,企图蒙蔽我的双眼,但薄薄的帐幕根本就遮不住外边的影像。小屋子的间隔墙此刻竟然都娈得通体透明,广寒宫里院落、楼台都呈在眼前。 月亮门下,嫦娥在独舞,彩云般的袖子带着香风。“笃笃笃”玉兔的捣声中夹着“丝丝”的异响,游丝般透着几分阴寒。嫦娥舞动的频率越来越快,终于如风中落叶般仆倒在地。一道白影闪过,是玉兔,它俯到嫦娥身上嘿嘿有声,我惊悚地听到兔子竟然也会冷笑!玉兔一改往日的乖巧,张开嘴巴疯狂啃咬,霎时间衣衫破裂,鲜血溢出。我想大叫一声却张不开嘴。倒是那兔子抬起头来。我惊异地发现它的头部只有一张碗口大的嘴,那牙齿黄黄的不住地滴血。嫦娥毫无知觉地躺在地上,白晰的胴体被啃得支离破碎血流汩汩,已经露出白森森的肋骨。 我想起广寒宫里只有剩我一人,责无旁贷地要制止暴行!我移身出帐,下地去摸斧子。房子忽然大得出奇,黑乎乎难着边际,我找不到出去的门径, 我光着脚乱跑,时不时踩了硬物硌得脚底生疼,慌乱中什么东西绊了一跌,伸手一摸脚下竟是是我用惯了的那柄斧子。.往前走好象是厨房,黑暗中似有人在翻锅找碗。“嫦娥……”她怎么转眼及到了这里?她的脸色惨白,胸前鲜血淋漓,能看到那颗心在跳。她用一只手托着,幽幽地说:“我把它烹了给你吃。”我吓得冷汗涔涔。 眨眼间,嫦娥的脸孔变了,竟然是遗落在凡尘的孩子他娘!她来到上界也不找我,竟直奔了厨房,大概饿坏了。我想同她说话却干张嘴发不出声来。孩他娘的脸变得越来越白,身子失重般地飘动,我担心她会象天外浮尘一样越飘越远。我想抓住她,却扑了个空。只见她脚下无声,身子飘浮在屋子里轻烟般游走,后来就没了影子。我分明看到帐子在抖动,赶紧爬进去,却发现蚊帐里什么都没有。我瞪大眼睛在黑暗中寻觅,用手指摸索每一寸帐幕,只觉得往日薄薄的帐幕此刻竟这般厚重,密不透风。我的心空落落的,似乎自己只剩下一具空壳,渐渐地,我感到呼吸不畅,大有窒息的征兆。看来我要困死在这枯井般的小天地里了。惊恐中我极力挣扎,掀开蚊帐大口呼吸,使劲挥动着双手,仿佛要驱散死亡的阴影,慌乱中我抓住了床栏,这一下有如挽住了生命的丝缰,我死死握着,以拴牢几乎失去的生机。我推开窗子,贪婪地呼吸秋夜的空气,像在痛饮清冽的甘泉。我扶窗而立,只觉得夜风中飘荡着淡淡的芳香,大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概。 捣药声早停了,嫦娥仍在月亮门下寂寞独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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