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她很久了,应该已有十几年光阴。那时,我还在部队,因为总有写不完的公文,经常上网找些资料,偶而也去聊天室转转,在一个名叫中国家庭网的聊天室认识了她。那时的她,刚从大学毕业分到中原一座古城的中学里任教,很是青春阳光的。在聊天室里,她总喜欢调皮地用那时很流行的网上语言和大家打闹着。我则是静的时候多,看着大家很开心,自己也在心里微微地笑着。
和她真正熟悉起来应该是在一次酒后,一个雨夜的晚上。那时的我初到师机关,习惯了边防部队兄弟般情谊朋友似互助,对内地机关中人情淡薄甚至冷漠极不适应。偏偏我的顶头上司是个很自私的人。我曾经用了半年时间搜集资料,加班加点独立完成了总部下达的一个课题研究。可在总部开会进行评审时他竟然找了处长,脸不红心不跳地拿了我的成果飞去兰州开会。那年总部开会的行程中还有去敦煌参观。敦煌是我的一个梦,常书鸿、徐悲鸿、张大千等一个个在中国美术史上如雷贯耳的名字和浩如烟海的经卷包括曼妙的飞天舞姿对我来说是一个不小的诱惑。
就在科长飞去兰州的晚上,我们几个从边防新调来机关的战友们在一起喝酒,说起这件事,大家也为我鸣不平。所以,郁闷的我自然喝多了。晚上上网,正好她在。我们就在QQ上聊了起来。那天晚上差不多一直是我在说,她静静地听着,不时安慰我几句,直到深夜……
后来,我们慢慢熟悉起来。都忙的时候,我自然码我的公文,她教她的学生。偶而在网上相遇,她说得最多的还是她的学生们,很少提起自己。
十三前,我把自己炒了,从部队退役来到现在的公司。到公司的第一年我去黑山出差,那年偏遇辽西大旱,而且合作的客户也不负责,货走得不好,想迅速做出成绩在公司立足的我压力颇大。有一天在网吧上网,看到她在。刚打了个招呼,就发现她情绪很不好。“一个最爱我的人走了”。她幽幽地说,这次我没有和她倾诉自己的担心和工作上的压力。她只是说自己情绪很不好,究竟是谁走了和她是什么关系也没有多说。我能做的只是极尽所能安慰她。
那段时间我们联系多一些。我经常会把白天的见闻或者脑子里一闪而过的感悟短信给她,以至于这些没头没脑的话成了我们之间习惯沟通的一个方式。
我还真找到几条:
“今日驱车去库伦。这里是内蒙和辽宁的交界处,属内蒙通辽管辖。在东北地区库伦还应属于贫困地区,走了近八十公里沙石路,沿路土坏房还零星可见。在库伦办完事后,忙里偷闲去看了一个当地的古迹---三大寺。看建筑风格应该是是藏传佛教的寺院,国家的重点文物保护单位。难得的是,我还看到了喇嘛。一个很年轻的面孔,安静地从我面前走过。这是的第一次看到喇嘛,那双宁静的眸子让我的心一下子静了下来。我甚至尾随他走进了大殿,在佛前顶礼膜拜……
……不是信仰问题,只是在那一瞬间,我的心是如此宁静,如路边沙丘中伫立连叶子也不曾动的白杨树……”
“冬日的内蒙,很冷很凄凉。昨日八时从赤峰出发,晚宿巴林右旗。一路上还算顺利,只是眼中的风景是寂寥的。光秃秃的山上几乎看不到树,经过的几个沙丘地带,风很大,裹挟着细细的沙子很很抽打着我的车,发出阵阵霹里啪拉的声音。刚修好的柏油路面几乎被沙丘掩埋,我只能小心翼翼地选择可行的地方开过去。眼中的一切都是土黄色,包括天空,偶尔看到的觅食的喜雀和麻雀才让你感到一丝生机……”
她说她很喜欢读这些没头没脑的句子,偶而也会回短信说说自己的心情……
时光就这样平平淡淡地又过了几年。期间,她谈恋爱、成家,我忙着从辽宁转战到内蒙,从一个分公司至另一个分公司,处理不知何时突然发生的棘手问题,如一个疲于奔命的救火队员。
直到有一天下午,我一个人正开着车在路上,手机上收到一条短信。是她的。“今日产一女婴,母子平安”。我把车停到路边,下车点了一支烟。眼前的西拉沐伦河还在静静地流淌,只是不见了我和她说过的白天鹅。想起和她交往的林林总总,直到一支烟燃尽……
2011年春天,她和我提起想来看看草原。我很开心地邀请她在暑假时过来转转。“陪你一起看草原”。我是这样承诺的。可是没料到,当年风调雨顺,业务工作结束得偏早。不到七月份我就和同事撤回沈阳(她当时还没放暑假),接着忙着公司年度总结,去长白山旅游的琐事。等我忙完了,她的假期已过大半,学生们也快开学了。而且,也错过了去草原的最佳时机。我不无歉意地和她说。“没事,以后看机缘吧”。她淡淡地回应。
2012新年到了,我很奇怪没收到她的短信,但也没有太放在心上,许是忙,我这样想。
新年的第三天黄昏,她的短信来了。看得出,她对没有成行的草原之行很是失望,“……也许最初我把它想象得太隆重了。我没有删除你的任何信息,但却能真实地感受到,我们回不到过去了……所以,就让我们随着2011年的离去彼此淡出各自的生活吧……”
看到她的短信,我一个人沉默了好久。我坐在房间时,任暮色一点一点浸晕上来,直到黑暗把我吞噬,我的心也开始钝钝地痛,好象是被什么虫子慢慢地噬咬,渐渐掏出一大大的空洞……
“回不到过去了”我的耳边一直响着她幽怨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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