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
提着蜂笼的人沿河行走
过了小桥就是大山
半山腰上
一棵高大的枫香树，春天坐果
绿色的果球上开满肉刺形状的花朵
后来变黑，在春天落了一地
采药的山民弯腰捡起
路路通，九孔子都是它的别名
阳光一如既往地洒在身边
像一个人对着另外一个人交谈
叫做“冲”的地方积满流沙
新生的树苗茁壮，但很稀疏
我的生活都是重复
从前的脚印里长出的青草又被踩过一回
水凼的积水上面飘荡着随手丢掷的
易熟食品的外包装
几只水虫寻着它的香味而至
我能看见什么？熟悉的景致在变
四季更迭，一种颜色被另外一种颜色代替
下山的路上有人迎面而上
有人已背过身去
我看见他的侧影，并确认
他是不是我从前认识过的人
《黄蜂》
我从山梨树旁经过
青涩的野果逐渐变得淡黄
熟透了的，就从树枝上掉下来
中途被阻挡过的当时没有立即摔碎
过了交配期的兔子趴在草丛中
黄蜂在低矮的荆棘上搭窝
一颗倒挂的黢黑莲蓬
又被阳光渡上一层黄釉
像一座墓群被人盗走了珠宝
杂树生花。这是一个勤劳的家族
它们彼此协作，精于计算
躯干像蚂蚁，却有令人毛骨悚然的翅膀
被黄蜂叮过的食物会在第二天发黑
听说它的毒计足以让一头水牛毙命
我看见它们大肆活动的时候是在秋天
树叶像被一个收藏家随手采取走
山中的花朵少得可怜
毛栗子套着几层厚壳
野山楂红着红着就有几只黄蜂从天而降
我的担心从来就是多余
一个战斗的部落，有着饥饿和贪婪
黄蜂交替着采食蜜饯
显得富有耐心和风度
并不多汁的果实也许不是它们的最爱
但在这个秋天必不可少
《群山之巅》
日出时沐浴。露水在清晨
在苏醒的树梢挂着
昨夜有人托梦，说夏天的山坳里
会诞生一棵金桔
它一出生，就享尽满树的繁花
流云像一条盘山公路
把巨石和雀嘴黄杨送上山巅
白鹤来历不明，乐于翩跹
群峰不过是一次大海上涌起的浪头
须臾即逝。闲云野鹤
才是不朽的驻持
河水退到很远，在两座相邻的山峰之下
缓慢地流动犹如昨夜接受的爱抚
他的内心一片空寂，现在近乎透明
一块巨大的玻璃
天空为之降下蓝色
这是真实的，却如同虚无
他是他进出的房门，在幽闭又打开的空间
在黄金般的
坯芽的着床处
《河边》
夜晚说黑就黑了
我爱着的石头有死亡之心
星子们把手上的灯筒点亮
小山丘不说话
乌鸦从坟地飞向它们的鸟窝
在河水还未上涨的时候
我沿着它流动的轨道往回走
同一个梦，我仅做两次
一个盲人退掉免费的快餐
这水做的悲伤总是让人难以下咽
起身，踟蹰，摸索随身携带的拐杖
算了，他不是我要访问的人
去夜晚的河边。如果你依然
独善其身，如果你已经调整好了
做爱的姿势。你和我一样
喜欢揣摩重复了两次敲击之后
幸存的黯淡星光和屋宇
我要寻找的，在波涛之下
叮咚作响，有明显的呼吸声
《乌鸦》
疾病一如乌鸦蔓延
把一个人的胸襟带向开阔地
树木长成了根雕，如果此刻发芽
来年的春天必将落一场白雪
滚动的山石，走兽
倒伏的草堆中墓碑出没
你会得到一副凌乱的翅膀
即使你去清晨的河边洗濯
我不承认，也不未仆先知
在丑陋的面具下，它从来就是一名智者
口齿不清，但具有效力
星辰的移动与历史错位
乌鸦述而不著
《晚安》
那时候我仍在仰望星云
过久的凝望
使我变成了一头牛
卸下了肉体的轭头
伤疤不是一天愈合的
我被人类同化又异化
你看啊，我离群索居
学会了用皮肤呼吸
你要帮我看守这名真正的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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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达卡
发表于 2015-6-12 08: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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