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枣树 [复制链接]

戏寒。

主楼

发表于 2015-7-19 22:52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

本帖最后由闲过信陵饮于 2015-7-20 17:41 编辑

　　好大的一颗枣树，用了双手都没有把它抱住。
　　
　　作为一个比较殷实的农家，除了鸡鸭成群之外，还得有几颗大树围绕在房舍四周，一年四季碧绿翠微，也会有些昌荣的景象。家在小山的洼处，三面都是松树围绕着，屋前屋后长着几颗大人双手才合围的树也就不奇怪了。
　　
　　听父亲说，居住的地方原先都长着三丈多高的松树，从居住的那个小山脊一直到山脚，密密的，长长的。山腰有条小路可达安福县城，那却只是夹山过来到安福贸易的马帮踩的，树密林深便阴森得狠，一般人不敢从这条路经过，就是日军攻陷了常德，西去慈利时，骑着高头大马也不敢选择走这条路。日军四处机枪横扫时，很多人都藏在这片林子里。所以，我的爷爷和奶奶躲过日军的枪口后便选择一个背北向南的洼地建了一个房子。并在房子四周栽了些树。
　　
　　可惜的是，在我出生之后，没有看到父亲口中的松林，只看到奶奶栽下的那颗枣树。父亲说那些树都被砍了烧成木炭，支援祖国的大炼钢铁宏举，取代的是在叔带领下栽种横看也成行竖看也成行的油茶树。我抬眼望山，的确，那些挖蔸点籽的油茶树正在阳光的照耀下茁壮的成长，和我一样的高矮。而直插云天的只有屋后的樟树和香椿了。那颗枣树，也正挂着云的裙袖。
　　
　　四五间青瓦房依着山势坐立在可以享受东南风拂脸的峪口。檐下是坪，坪的东头是一丛竹，西头有几颗桃树和枇杷树。过了桃树便是菜园了。菜园里零落着几颗橘树。坪前是塘，沿塘向东就是一湾的稻田了。而那颗枣树就在塘堤上，家的大门东側。坪与塘交汇处矗立着。开门放眼，首先落入眼里的便是树的青翠，再斜眼东视，便是一眸的朝霞满天了。
　　
　　树是奶奶在房子落成之后栽下的。她说栽它的时候并无什么寓意。只是觉得这树结出的枣子绝对好吃。它也不会如桃只三四年茂盛以后便会虫蛀或者自然枯萎，也不会如枇杷一样让人等得忘了岁月。栽下之后，它长得很快，在既不缺土养又不缺水分的环境里，只用了几年就让父亲他们吃到了甜甜的枣儿。每次母亲回娘家时都会给外婆她们带去一大包，一是孝心的表达，二是回谢当初外婆给与奶奶的幼苗。外婆家的枣树被锯掉做了板凳，奶奶栽下的苗子已经茂盛滴翠。
　　
　　碗口粗的枣树必定给了大伯父亲和叔们不少甜蜜吧。不然，为何他们每次都会在我现在枣树下时摸着我的头给我一脸的笑意。给我一身的关切呢。可以说我在枣树下长大，围着它嬉闹。它不光给我带来了满眼的青翠，还有满身的清凉。只是，给堂兄带来的可能就是一道恶魔的梦了。
　　
　　它在有桶粗的时候，开出了四个丫，在一丈多的地方，那丫又一样的粗细向上并四方散开及至向了一把伞，再又长出一些杈枝来，围着主径像个凳子。堂兄很有些调皮的。没事总是爬上去吊着腿在那丫窝中摇晃，摇晃一阵后还叉着身子在那里睡觉，把底下看着的弟妹们吓得半死。大人也听得心里发慌。母亲对我说:在怀着我的那年，堂兄又淘气了，伯父责骂了他。他便在家人眨眼的时候像猴子窜上了枣树，躺在那丫窝里一声不响的睡了一天一夜。吓得家里的人寻遍了几个山湾，捞了队上的所有池塘，还跑到他母亲娘家问了个遍。生怕他犟性起来匿到了山里，或者顽皮钻到塘里溺了水，或者跑去外婆家里哭诉。全家都出动，却还是不见他的毛发。后来大伯拿根竹篙在枣树上胡乱的捅才把他捅了下来。他脱了件衣服把自己绑在树上，家人喊破了喉咙也不吱声。把大伯气的要死，又是一顿死揍。用竹条抽了还不解气，大伯便把他绑了吊在树上，从早上吊到下午，母亲看他脸露紫白，连斥大婶，说还不放下来这孩子命就没了！堂兄经过这个遭遇，后来枣树倒在他的手中和一生百事辩抗却对母亲百话听从，也是情理之中了。母亲唯恐我也爬上去在平坦的枝桠窝里吊脚一不小心跌下，从来不让我去蹭爬树干，每每见我走向枣树，都会跟在背后，手里拿个小凳。及至枣子红透，也只要父亲用竹篙打落些下来。
　　
　　夏晚，在枣树下乘凉是极其爽快的事。看圆圆的月从东边升起，爬在枣树的顶上了就去睡觉。每当夜幕降临的时候，母亲就会熏起一点烟来驱赶夜中从草丛暗角中飞出的蚊子，拿着扇子坐在背后给我搖扇。我便看着月辉洒在水中，洒在树梢上，洒在母亲的肩头。我看着流萤点点横飞，飞到柳枝飞到竹叶上，不时还会去追赶它们的翼尾。而母亲此时都会把怀里的亲呢身上的亲切通过扇率不停的输送给我，直到我趴在她的怀里眯了眼睛。
　　
　　后来，我背起书包的那年，家里的人口急剧增加。婶们便提出了分家。父亲便和母亲带着我们在枣树的对面起了一座三间的瓦房。几个兄姐们到了上学的年龄，我虽然没到上学的年龄只是无人照看便还没有书包长也跟在了他们的后头。那年，大伯过世了，听说是烧石灰点炮时的飞石砸到了身上。他家便分得枣树对着的两间正房，小叔分得偏房，还有一个叔和父亲一样搬开了去住居。虽是分开了住，每次枣子红熟时，我们还是一起享受的。
　　
　　新家与枣树只隔了一道堰堤，也便我依旧每天可以坐在枣树低下读着“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和“床头明月光，疑是地上霜”的诗句。直到一群鸡鸭进了笼子，晚霞落尽。夏夜也依旧是母亲搬开躺椅我睡在上面她给我搖扇指着天上的星星说“天上北斗星，地下姊妹亲”的话语。而我则看着月光如水，星辉斑斓，柔了她的脸，靓了我的记忆。
　　
　　我每天都会看它几眼。从春来的爆绿到吐出白嫩的花朵，再从细小的花朵结出指头大的果实。再张开阴蓬的伞。一粒粒珍珠般的果实嵌在碧绿里，让人看得心花怒放的。及至粒粒珍珠披上红红的衣裹，兄们就会爬上去摘些来吃，或者父亲用竹篙打落一些。直到全部熟透，叔便架张长梯，拿起竹棍将红颜颜的枣子一齐打落。犹如下起了一场赤红的雨。枣子落在坪上，也落到了池塘里。便见到地上水里满是捡捞枣子的人群，男女老少齐家出动，有的拿着篮子，有的提着木桶，两手不空，嘴里发出欢快的笑声。
　　
　　我看见她从堤边经过，便给了她一捧枣子，她说很甜也很脆，离开时给了我一个很甜的微笑。
　　
　　没过几年，堂兄便把它砍倒了，给了大家一个很好的理由。他说他要做个木仓来装结婚后一家人的稻谷。而这枣树足足可以做一个装一家五口一年存粮的谷仓。
　　
　　再过了些年月，在枣子红熟的季节，有月圆的那天，她做了我的新娘。她也栽下了几株枣树，却说怎么也没有那颗的脆和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