鞋匠脸色出奇的苍白,苍白的如同这个季节的栀子花。修补好了一双鞋,他喝口茶,站起身,稍微活动一下他那如北京鸭般的腰。一低头,目光落在脚下那个小木柜子里,瞬间,鞋匠苍白的脸有了血色,渐渐的,这血色越来越浓。
小木柜里,放着一双血红色的高跟鞋。鞋匠脸上突显的那种红润,似乎是这高更鞋上散射的颜色。他习惯性的用手扶正眼镜,另一只手微微发抖的抚摸红色高跟鞋。鞋匠呼吸有点急促。嘴里的热气,让鼻梁上的眼镜蒙了一层淡淡的雾气。他喜欢这种雾气。 雾气里,穿红旗袍的年轻女子来了。她手里拎着这双红色高跟鞋,甜甜的对鞋匠说,新鞋有点脱胶,帮修一下,明天来拿。鞋匠还没来得及说话,女子丢下高跟鞋,转身走入对面的小巷里,她的头发很长,一直到腰际。 此后,女子柔软的腰,翘起的臀,暖暖的笑,一直在鞋匠的眼镜片上漂浮不散。 小心翼翼的擦拭去高跟鞋上的灰尘,他似乎用了全部修鞋的技能粘好了这双鞋。他不是在街边摊位上修的,是在他潮湿的小屋里。昏暗的灯光下,他死死的盯住着红色高跟鞋,多美。用手轻轻触摸,一定要轻轻触摸,这鞋似乎有那女子的体温。 给这双鞋后跟钉上鞋掌吧,我不另收她鞋掌钱,鞋匠自言自语。 鞋钉慢慢钉入鞋后跟,鞋匠忽然呼吸急促起来。他感觉那不是鞋钉,那是自己的一根肋骨,刺入了那美丽女子的体内。一种莫名的快感,如蛇一般,缠绕在全身。 鞋匠慢慢爬上墙角的床,上床前,他将那双红色的高跟鞋和自己舍不得穿的那双布鞋并列整齐的放在床边。那画面,极像洞房花烛夜床下摆放的鞋。 十多天了,五月过半。女子还没有来取鞋。 小巷里的大妈拿着修好的鞋子转身要走,从不多话的鞋匠终于忍不住说话了。大妈,问下,小巷里你知不知道有个穿红旗袍的女子,她的头发很长,到腰际。她的鞋修好了,怎么还没来拿。说完,鞋匠睁大眼睛,倾注毕生的期待,等待那大妈的回答。 大妈诧异的看了看鞋匠,笑着说,或许人家忘记了,现在的女孩子怎么会去在意一双修补的鞋子呢。说完,大妈转身离去。扭动的屁股上似乎跳动着广场舞的音符。 五月的阳光,从树的缝隙里射出,一束光线射向鞋匠,像一只闪闪发光的鞋掌钉在鞋匠的脑门上。 萎靡的午后,鞋匠的眼镜片上,路面到处是彩色的。红色的高跟鞋,黄色的高跟鞋,白色的高跟鞋,那些鞋,像一只只彩色的蝴蝶在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