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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的生日 [复制链接]

莫零

主楼

发表于 2015-9-20 11:46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

                  月亮的生日

                                                                              文/莫零

      真快，又要到中秋节了。昨晚上跟罗富贵坐在厨房里剥板栗，想起最后一次跟我爸过中秋节，他带了老家相的对象吴阿姨过来，没地儿睡就客厅支个沙发床。想起来最后的两三年，在合肥过节都是我操持的，做什么菜，喝什么酒都是我说了算，他咪着眼睛认真听我掰着手指头一样一样数给他听，有漏掉的他就提一句，每逢这时，我能看到他脸上的心满意足，他从不当我面夸我，唯有他临去前的那一夜，他喊后背绷着难受，大半夜的我半跪在病床上拿手掌一下一下地帮他搓揉，不时询问轻重。他就说：我这辈子算是享到女儿福的人了。你办什么事情我都放心，你妹妹，还是要交给你的……
   我们一家人，聚少离多，中秋节打我初中毕业后就很少有机会在家里过。小时候我一看天上的月亮圆了，就缠着我妈问：是不是月亮要过节了啊？我妈笑咪咪地说，月亮每年只过一次节。为什么呢？因为月亮节就是月亮的生日嘛，你不也每年就过一次生日？哦，中秋节原来是月亮的生日啊？
   记忆里的中秋节是要吃板栗烧鸡和咸鸭蛋的。我妈腌的咸鸭蛋蛋黄红的像是黄昏快要沉进地平线的太阳，先把鸭蛋握在手里迎着光找哪一面是空的，然后用力往桌子上一敲，蛋就稳稳地立住了。剥开那一头，用筷子往里一戳，黄澄澄的蛋黄油就冒了出来，连忙把筷子尖放进嘴巴里一嗦，满意地评价一句：这个蛋腌得好！遂捧起一大碗白米粥，呼噜呼噜就大口喝起来。
   早上吃咸鸭蛋一般就是我和妹妹一人一个，我妈捡我俩吃剩的蛋白吃，我大一点了就不落忍，常常不把蛋黄掏干净就递给她，她问起来就说够了够了，太咸。她十次有九次还是会把剩下的蛋黄放进妹妹碗里的，心眼都偏到脚背上了，哼！
      咸鸭蛋假如是中午或晚上吃的话，爸爸是一定会用刀切开，拿一个浅口的盘子摆成花瓣的形状，这通常是家里来了人或是逢年过节了。不过大多数时候他是不屑拿咸鸭蛋当待客菜的，说太寒酸了，上不得台面，妹妹就插嘴说：要都是咸蛋黄就不寒酸了，多好吃啊？但后来有了咸蛋黄的粽子和月饼，她却又不爱吃了，大抵是物以希为贵的缘故吧。
      忽然想起来第一次吃油面筋塞肉也是在中秋节，那时我还在读小学，我爸不知道出差从外地的哪个饭店里吃到的，回来尝试着一做，哇！真好吃啊！我们管它叫“穿了油衣的肉丸子”，现在我也常常做这道菜，每回都被大家抢的精光。
      但凡是有山的地区，都盛产板栗，我们老家南通就很少有板栗吃。板栗烧鸡是皖南山区中秋节必吃的一道菜，板栗剥好了跟鸡同烧，入口甜鲜糯酥，很是可口。板栗大概是世界上最悲催的食物之一，为了武装自己，里外三层保护壳，可还是逃脱不了被人们大量食用的命运。板栗的最外面都是坚硬的刺，打板栗的时候，树下的人都要站的远远的，因为那些刺球落下来砸到人，真的很痛。成熟的板栗，最外面会自己裂开，但里面这一层也还是很坚硬，剥板栗的时候，通常要先拿刀在壳上划个“十”字型口子，然后用滚开的水一烫，五六分钟后再兑点凉水进去，这时候再剥壳就非常容易了，而且最里面一层毛绒绒的板栗衣也很容易就脱落下来。我问过种板栗的农户为什么板栗长这么多层壳，他说因为板栗肉很香，容易招虫。于是我就联想到那浑身软绵绵的毛毛虫，它们真是居有“水滴石穿”的坚韧耐力，那么硬的板栗壳，居然能钻透，为了生存，它们容易嘛？
      月饼是全天下过中秋节的人们都必须吃的一样食物，月饼的华美实在是浓缩了中华文化的精髓，光是刻月饼模子就相当需要艺术功力。一块如此精美的月饼放在餐盘里，对着皎洁的月色，多完美？但我却不爱吃月饼，又甜又腻。
      江南的古人中秋节的时候还有一样必吃的食物，就是螃蟹。《红楼梦》里每逢仲秋前后，必会举行全蟹宴，我记得有一回里写王熙凤请大家吃螃蟹，那一整套喝蟹的流程下来，颇具风雅。吃蟹要配黄酒，蟹是寒凉之物，佐以温好的黄酒，既能解馋又可进补，甚是奇妙。丰子恺写过一篇他父亲吃蟹的文章，他说他的父亲常常会在月下就着一壶温酒吃一整只螃蟹，有时竟会吃一个时辰之久，蟹是贵族的吃食，吃的就是一份兴致，如今已是寻常食物的螃蟹却早已吃不出风雅的意境来了。木心老先生写《从前慢》，那些旧时光里，不紧不慢地吃一顿饭，过一个节，才是真正的良辰美景。
      今年月亮的生日又临近了，我要过一个旧时光里的中秋节，赏月吃蟹，煮酒论诗，谁欲同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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