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缘
一九七七年。晚春微雨,风甜花香。
袁来的书包甩在身后屁股上,远远从巷弄深处奔来。施霓在后面喘气追着,“袁来,你等等我……”袁来促狭一笑,身子便“倏”地隐入一户巷弄人家屋檐下用匣钵栽种的花花草草中。施霓追上来,不见了袁来,咬着下嘴唇发了一会儿愣,一双眼便雾气濛濛,“袁来,我不认得路……”袁来“哧溜”钻了出来,他笑嘻嘻把一枝太阳花,插到施霓的鬓角。施霓眼里的濛濛雾气应情应景地变了两颗泪,清亮亮顺腮而下。
“袁来,又带这小同学到你妈车间写作业去呀?你两个小鬼让下我好啵?”狭窄巷弄里,周伯挑着一担碗坯迎面颤颤颠颠走来,他快活地招呼着袁来。袁来应了句“嗯哪”,牵着施霓的手靠墙让周伯走过,两人又一径奔跑起来。袁来跑出了汗,又淋了毛毛雨,头发桩湿漉漉,一张脸也热乎乎红彤彤。“袁来,你脸啷个这么红?”施霓停下歇口气,她气喘吁吁掏花手绢给袁来。袁来一把拽住施霓的手,又替她正一正鬓角的太阳花,脸上愈热,“施霓,快走,一会咱们做完作业,我要捏个戴花儿的你”。
江南瓷都,巷弄深深,毛毛细雨将一路迤逦的太阳花香氤氲得地动山摇。
袁来的妈是艺术瓷厂的彩绘工人,但袁来觉得他妈不如他画得好,他既会画画,又会捏泥人儿。袁来想,我会这两样,总比得过施霓只是作文写得好那一样。那日,两人到他妈车间做完作业,袁来便撮起一团瓷泥,他说了,要捏一个戴花儿的施霓。施霓也撮一团泥,她想捏一个红脸的袁来。袁来捏了戴花儿的施霓,人也生动,花也生动。可施霓手里一团泥,还是一团泥,她无能为力,捏不出红脸袁来。施霓又羞又气,劈手甩了那团泥!
“哎哟喂,你可把我摔疼了哇……”袁来忙不迭去捡施霓甩的那团泥,可施霓恼了,将那戴花儿的小泥人朝他甩去,花儿没了,人形也没了,又给甩成了一团泥。袁来将这两团泥揉捏在一起,他笑眯眯哄着施霓,“重来重来,咱们这回捏个新鲜玩意儿……”施霓给“新鲜玩意儿”几个字撩动了心,她眼侧着、耳朵竖着,就看见袁来手上施了魔法似地不停揉着合二为一那团泥,袁来的嘴就凑过来,盛大珍重地说了一句,“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啼妃于2013年5月6日
(谢谢观赏,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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