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诗夊哥 于 2015-12-5 19:04 编辑
七
林娇娇和许巧此时少见的安静,默默地跟在温永刚的身后,沿着河岸走了没多远,许巧停住脚步,有意将目光移开,嘴角微微上翘,似笑非笑,错综复杂的神情布在她白里透红的脸上。
原来,大坝上站着几位赤身裸体的大老爷们儿,虽然距离很远,影影约约看到他们下身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林娇娇发现巧巧停住,一边向她招手一边埋怨:“巧巧,还不跟上,像新媳妇上轿似的,磨磨叽叽磨蹭啥。”
许巧没转头,用手指指大坝方向,并没吭声。林娇娇向大坝方向望了望,仍是一头雾水,自言自语的说:“又别住哪根筋,你想充当好人我可不想。”
“哎,你仔细看看大坝那疙瘩,不脸红吗?”温永刚索性也停住脚步,注视着娇娇问道。
“那疙瘩有什么呀?值得你们大惊小怪吗?一对神经病。”娇娇依旧迷蒙着。
“那疙瘩有一群光着腚的大老爷们儿,你看不到吗?”温永刚扭头发现娇娇正眯起眼睛向那边看,他忍不住笑道:“哈哈……敢情你是近视眼啊!我以为你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女疯子呢,哈哈……”
“你才是疯子,人家不是看不清楚吗!”林娇娇说着打了温永刚一巴掌。
“要不,你再往前走走,一定能看清楚。哈哈……”温永刚说着话一溜烟向大坝跑去,根本不理会林娇娇大声得召唤。当他靠近大坝时来个急刹车,癞蛤蟆上脚面,不吓人膈应人的宋老五也光着腚站在大坝上。
六月天还没到下河冲凉的时候,他怎么会来这儿凑热闹?对了,今早倒粪时看到他在粪坑给菜地灌粪水,莫非是他那位又黑,又矮,又丑的母夜叉老婆嫌弃他身上的味儿,不让他进家门才迫使来此处?管他呢,瘟神还是避开好。
温永刚正要转身往回走,突然听到宋老五在叫他:“永刚,你过来,我有事找你。”
“晦气,这只癞蛤蟆甩不掉了,真倒霉,放屁也能闪了腰。”虽然嘴上没说,永刚心里却是这样想的。
他没有勇气,说不,即使有那个胆量和这个瘟神对着干,还有母亲和姐姐,爷爷和奶奶,只能忍。永刚像一只待宰的羔羊似的,乖乖地走到宋老五跟前,低声的问:“五叔你叫我?”
“没大事儿,想问问你,娇娇她们走没走。”光着腚的宋老五坐在大坝边上很平和的说。
宋老五用这种口气使永刚有点不习惯,迟钝片刻才回答道:“没走,你有事吗?”
“请你给娇娇捎个话,我想请她们到家里吃个便饭。”
“话我一定带到,她们去不去我说了不算。没其它事儿我先走,娇娇她们还在那疙瘩等我呢!”看到宋老五点头摆手,永刚转身就走,他边走边想:人是多么奇怪的动物,每次见到他都像老鼠见到猫。他对自己不再刁蛮跋扈,自己反而理直气壮,怪不得都说人类之所以进化成直立行走的人,是适应能力超强,超出其它动物千倍万倍。
“哎,你怎么回来啦?跑,自己跑呀!”坐在岸边的林娇娇狠狠白他一眼说,好像一股怨气没处发泄似的,拔起身旁的一株草狠劲儿地拉扯着,扯了几下没扯断,又狠狠地摔在地上。
“娇娇,你们枪里有几发子弹?”永刚根本不理会她的情绪,却问了让她意想不到的问题。
“问这干啥?”
“去打野鸭子。”
“真的?”在一旁一直没吭声的许巧,针扎似的猛地站起身,飞舞着眉眼儿,呈现出少女童趣活泼的惊叫道。
“神经啦,一惊一乍的。”随之站起身的的娇娇,从上游至下游寻揽一圈女儿河,又死死盯住永刚问:“哪儿疙瘩有野鸭子,我怎么看不到?”
就在她问话时,一群野鸭子从她们的头顶飞过,这时该她一惊一乍:“我的妈呀,太棒了。去年我跟我爸来这条河打过几次野鸭子,连鸭毛也没打到,你断定今天能打着野味?”
“断定。”永刚也死死盯住她说。
“这么自信?”
“信不信由你。”
“我信。”许巧向永刚瞥了一眼,目光中闪烁出含情脉脉的光辉。
女儿河从上游流到温家窝棚地段,有一段从西到东较长的缓流,突然撞到像王八趴卧样子的小山包,这里的人们都叫这个山包——王八山。女儿河在王八山脚下碰到石崖来一个急转弯,由南向北直奔温家窝棚而来,那个石头干磊的大坝就是一个引流坝,什么时间修建已无从考证,只有大坝表面起到加固作用的铁丝网透着现代气息。
在女儿河急转弯处形成一个大旋窝和一片深潭,几乎没人去那里耍水游泳,渐渐形成这段河流的无人区,也成为水禽较佳的栖息之地。
温永刚趴在旋窝下游高土坎的荒草丛中,示意趴在两边的娇娇和巧巧耐心等待,不要动。不一会有一群野麻鸭绕过旋窝向下游游来,许巧激动的扯着永刚的衣角,催促他开枪。永刚小声的告诉她,野麻鸭个头很小,还是等那几只大块头过来再打。
没多大功夫,果然几只大块头的红嘴鸭跟随游过来,永刚屏住呼吸,瞄准那只领头的红嘴鸭勾动枪机,随着一声清脆的枪声,所有停留在深潭的水禽都惊慌地飞走了,只有那只领头的红嘴鸭连扑腾也没扑腾,浮在水面随缓缓水流向下游漂去。
“打中啦,你真棒。”许巧和林娇娇几乎同时跃起身扑在永刚的身上。
“哎哟,你们想压死我吗?这儿没拉弦的手榴弹。”永刚想把她们推开,她们二人却嬉闹着不肯下来,他灵机一动说:“你们看,猎物漂走了。”在她们愣神的瞬间,永刚推开她们说:“我下河取猎物,你们把身体转过去,不叫你们不能回头。”
她们二人等了片刻,不约而同的回过头,看到永刚光腚的背影急忙转回头,相互伸伸舌头,又发出像老鼠叫的嗤嗤笑声。
“巧巧,咱们转过身等他回来,看看他是啥表情。”
巧巧脸一下红了,还是不由地转过身,想看看他回来的尴尬状态到底啥样子。
永刚下河取到猎物往回跑,当他爬上河岸的高土坎发现她们在看他,急忙把那只红嘴鸭的翅膀展开挡住自己的下身喊道:“你们马上转过去,不然我不过去。”
“不,就不。”林娇娇也大声喊道:“你不过来我就把你的衣服抱走。哈哈……”
八
趁林娇娇不注意,许巧跃身抱着永刚的衣服向他跑去,把衣服扔给他说:“我不看,你麻利点。”
“巧巧是大坏蛋,是投敌叛国的大汉奸。”林娇娇缓过神儿,起身向永刚那里冲去,边跑边喊着:“今天我豁出去了,非瞧瞧你小子的庐山真面目不可,再让你巧巧充好人。”
温永刚着急忙慌地穿上裤衩,这才心平平的对许巧说:“你看看,这只鸿雁有十来斤重,咱们能绝对好好解解馋。”他看到娇娇气喘吁吁来到跟前,有意气她:“巧巧,这顿美餐没有娇娇的份儿,不帮忙还故意捣蛋,她不是一只好鸟。嘿嘿……”
“你才不是好鸟,我看你和巧巧是一丘之貉,没一个好东西。”娇娇亮起她那双圆溜溜的眼睛说:“那啥,你个小屁孩儿怕什么,看把你急的,好像谁能吃掉你似的,没劲儿。”
“不兴这么玩,好歹我也是老爷们儿,你一个姑娘家没脸没皮的羞不羞。”永刚狠狠瞪她一眼说道。
“我是姐,你是弟,有啥可羞的。”娇娇不服气的反驳着。
“对了,你们千万不能透露我会打枪,就说是娇娇打的,你们懂的。”永刚不想纠缠那些很难说清楚的事情,尤其这种事儿。
“不懂。”娇娇故意的说。
“你虎呀!”永刚反而较起真来说:“你是想要我命吗?如果让那些人知道不定又想什么损招整我,是朋友必须替我保密。”
“看把你急的,至于吗?”娇娇满不在乎的说。
“娇娇,你是真不懂还是有意气他?这种事情很容易被人拿去发挥,我们必须替他保密,这事儿不是闹着玩的。”巧巧也神情严肃的说。
“我看你们俩才虎呢,连开玩笑都看不出来。”林娇娇死不承认自己不懂永刚的处境,强词夺理的说:“你不是大老爷们儿怕啥,脑袋瓜子掉了无非碗大的疤,看把你吓成啥熊样,真是的。”
“永刚,第一次见到你时,给我的印象是超出年龄范围的成熟,今天我才发现你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巧巧冷不丁的引出这样的话题,让娇娇和永刚都楞了。
永刚寻思片刻说:“我本来就是孩子,是我现在的处境使我不得不强迫自己变的成熟,就是打肿脸充胖子。我这种处境对于今后的人生,或许是一次难得的磨炼,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却是一种悲哀。”
“好,你又回来了。”许巧笑着说。
“我不想回来。”永刚脸上没有丝毫表情的说。
“我喜欢你现在的样子。”
“我不喜欢。”
“我就喜欢你现在的样子。”
“你的良心大大的坏啦,死啦死啦的。哈哈……”温永刚仰起脖子冲天大笑,好像在学水浒的林冲离开草料场的样子似的。
“够味儿,这样的仰天大笑太豪气啦,我喜欢。”巧巧伸出大拇指在永刚的眼前晃动着说,而后还嬉皮笑脸的做鬼脸。
“你们什么时候成土匪啦,满口的黑话。”林娇娇虽然没明白她们在说什么,不过还是不甘寂寞的插进话来。
温永刚带着她二人有说有笑穿过河南岸的树林,即将走出树林的时候,巧巧突然惊叫道:“蛇,会飞的蛇。”
林娇娇听到蛇的名字吓得双腿在发抖,急忙从身后抱住永刚颤颤巍巍的说:“你赶快把蛇打跑,我最怕蛇了。”
许巧看到娇娇害怕的样子,“咯咯”地笑个没完没了,娇娇躲在永刚的身后埋怨道:“你好没良心,人家都吓的腿软,你还在幸灾乐祸的笑。”
“那是一种鸟,当地人都叫它蛇鸟,没有毒,娇娇就放心吧!”永刚掰开娇娇的双手说:“我以为你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女中豪杰,感情你也有软肋呀!”
“你不能骗人,我见到蛇就麻爪,连腿也抬不起来。”林娇娇此刻展示出女性柔弱的一面,凸显出她平常难得一见的温柔之美。
永刚他们沿着河边行走的时候,突然从河水中钻出一个人脑袋,只见他甩几下头上的水珠喊道:“永刚,今晚王玉梅叫你去大队部,晚饭后我去你家叫你。”
钻出水面的是队长傻和尚的二儿子二磨,比永刚大两岁,由于在大队部打更,每天白天都在河边玩耍,也是永刚回到老家结交的第一个好朋友。
二磨的名字是因为他小时候爱磨人,哭起来没完,所以他妈给他起了二磨的小名。
现在他是整个大队出名的浑人,上来天不怕地不怕的浑劲儿,什么事都敢干,大部分社员都视他为瘟神似的敬而远之,所以他走起路也是横着膀子三晃。
有一次永刚钓到一条二斤重的华子鱼,几个和他同龄的半大小子硬从他的手中抢鱼。
这时正赶上二磨经过这里,他的一声吆喝,把那几个半大小子吓得撒腿就跑,为永刚解了围。
永刚想把那条鱼送给他,二磨反而说永刚小瞧人,他从来不做这种不义气的事儿,想吃自己去抓,拿别人的东西不江湖。
就这样,永刚和二磨开始交往,发现他根本不像人们所说的那种混不讲理,而是很讲义气,渐渐他们成为好朋友。
“好的,我在家等你。”永刚痛快答应了。
回到家中,永刚妈已经开始包饺子,许巧赶紧洗手帮忙,娇娇摊摊双手不情愿的说:“谁叫我爹娘把我生的这么手笨,只能干拔毛的脏活。永刚,你教我怎么拔毛吧!”
吃饺子的时候,娇娇和巧巧都说饺子好吃,娇娇还向永刚妈许诺,下次来她一定带来一袋白面,让大妈多给她包几次饺子吃。
巧巧也寸步不让的承诺,猪肉由她负责。永刚开玩笑的说:“知道救人有白面和肉吃,我就应该多救几个人,天天能吃上饺子。哈哈……”
永刚跟着二磨来到大队部,见到许多人手里都拿着木棒,一脸严肃的听王玉梅在鼓动:“我们是革命的青年,要誓死保卫大队的红色政权,即使付出我们宝贵的生命,也不能让一小撮举着红旗反红旗的阶级敌人得逞。”
永刚一听坏了,他们在准备武斗啊!
九
早年间,温家窝棚分东西两大户,屯东的卞姓家族是坐地的老户,屯西的温姓家族是清朝中期后迁户。由于温家人丁兴旺,到清末时期经济实力已经与卞家平分秋色,形成东西两大户的格局。
民国初期,温家厢房的大儿子温福山上任城西区区长,权力和势力大幅度提升,渐渐压倒屯东的卞家。从此,卞家窝棚改成了温家窝棚。
加之卞家兄弟之间不合,把心思都放到起内讧上,没几年,家境败落。
温家将卞家的大部分土地收为己有,成为温家窝棚独一无二的大户。就此,卞温两家的积怨越来越深。
解放后在土改时,卞家只有一家定为富裕中农,其它的各户都是贫下中农。而温家在屯子里定为大地主的八户中占了六户,唯独厢房家的那股是贫雇农,所以,屯里的干部大多是卞家的人担任。
从朝鲜战场退伍回来的厢房家的温永富,在屯里当民兵队长,他不甘心当一个小小民兵队长,早已瞄上屯支书的位置。
五七年年底,浮夸风刚冒头的时候,温永富的一个表哥在区里当文书,让温永富在放卫星上做做文章,因为绝大多数都在口头放卫星,想办法鼓弄点具有说服力的实物,区领导一定会高度重视,屯支书哪能跑出他的手掌心。
温永富为此事绞尽脑汁琢磨一整个冬天,仍然没想出确实可行的方法。
吹牛谁都能张口就来,把不可能的变成可能比登天还难,更别说吹牛能吹出实物,岂不是痴人说梦。就在他已经放弃这个不着边际的想法时,他舅舅杨老歪的一个鬼点子,叫他又重新燃起希望的火焰。
清明刚过,温永富开始在自家后院的小菜园悄悄地忙活开,先后种了西葫芦和南瓜各十株,又在栽红薯苗时他栽了十个整红薯。
他过门一年多的媳妇很奇怪,平常他连菜园也不进,这是乱起那股风?问他多次,他只是笑而不答,一副神秘的样子。
当西葫芦长到半大时,他用粗针管往西葫芦里面注射发酵的茅粪水,注射后的西葫芦见疯的长。为了不让西葫芦腐烂,把它放在木板上。
一天他媳妇趁他不在,偷偷地摘下一个最大的,放在菜板上一刀下去,奇臭难闻的污水溅的她浑身上下都是,搞的满屋子臭气熏天。温永富回来被媳妇劈头盖脸一通数落,弄得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当他弄明白因由后,哈哈大笑,告给媳妇,那东西是给人看而不是给人吃的。
采用这种注射粪水的方法,最大一个南瓜竟然长到五十多斤重,西葫芦也长到三十多斤一个,他按着舅舅杨老歪所教的方法,一直等秧子干了才摘取果实,为了皮厚皮硬确保果实的完整。整个栽种的红薯只是这个母本膨胀,根本不长新红薯,所以每个红薯也有十来斤,温永富看到如此效果喜出望外,就等区委高产总结大会的召开。
温永富的表哥怕以后事情败露,提前向区长简单汇报了温永富为获得高产而付出的努力,只不过产量高却不能吃。
区长听完哈哈大笑:不能吃总比光用嘴吹要真实吧!为了完成上面交给的政治任务,关键时采取点小手段是很有必要的。如果像你说的那样,今年我们区在市里一定会放最大的卫星,通知温永富同志,高产大会他必须到场,我请他上主席台。
高产大会结束没多久,温永富顺理成章的当上温家窝棚的大队支书,而把以前的屯支书卞老二挤兑成二把手,大队长的职务。
卞老二心里很不服气,暗地和温永富较劲儿,斗了七八年也没斗出什么结果,不过他一直在心里憋着一股怨气。
六六年九月,造反夺权的风飙在卞老二的鼓动下迅猛刮起,那天在批斗温永富的斗争会上,卞老大上台发言,一上台先吃了两片药,没说几句就捂住肚子说他刚才吃的是老鼠药。
卞老二根本顾不上批斗温永富,背起他大哥就往公社医院跑,一边跑一边埋怨大哥:“谁让你真吃药,我只是想吓唬吓唬那狗日的,你傻呀你。”他跑出去没多远就发现卞老大的身体已经僵硬,他坐在路上抱着大哥大嚎起来。
温永富趁乱骑车直奔公社革委会,一路上他已经做好打算,不能再被动挨整,要主动出击才有胜算。
见到刚夺权上任的革委会主任,便将卞老大的情况添油加醋的说一通,最后说道:“卞老二因为没当上大队支书一直对社会主义耿耿于怀,卞老大就是在他的挑动下做出自绝于人民的行为,这是卞老二反党反人民的阴谋,妄想用这种手段搞篡党夺权的反革命事件。”
革委会主任不但赞同他的观点,而且让他马上回去发动群众,把反党反社会的卞老二揪出来批判,开斗争大会时他亲自去现场坐镇。
批判卞老二的斗争大会开的非常成功,在确定卞老二的政治性质时,有人提议把他定性为现行反革命,温永富却认为都是一个屯的,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得饶人处且饶人。
最后,决定撤销卞老二党内外一切职务,到生产小队劳动改造,以观后效。就是温永富一时的仁慈,导致这次的武力夺权事件的发生。
卞老二忍气吞声几个月,城市中两派武斗升级的时候,他夺权的欲望又被燃起,串联市工联造反派和几个屯的造反派,准备搞一次武力夺权的行动。
温永富提前得此消息,马上召集现任大队干部和各生产小队的正副队长商量,如何保卫大队革委会的革命政权,不让卞老二反革命活动得逞。只有民兵连长刘大栓和团支书王玉梅,主张把支持大队革委会的社员武装起来,誓死捍卫现在的大队革委会。
七个生产小队正副队长全都一言不发,大多数都反感屯子里起内讧,更不希望出现流血事件。
温永富点傻和尚的将,傻和尚说打架斗狠是年轻人的事儿,我们这些老头子和半大老头子没必要参与,还是由民兵连长和团支书负责此事为好。
事情没谈出什么结果,大家都各自揣着各自的心思各回各家。
王玉梅的鼓动发言还没结束,外面已经传来震天的口号声:造反有理,文攻武卫。只见二磨和民兵队长刘大栓抄起木棍冲向大门外,其它人也手抄家伙跟过去,院里只剩几位大队干部和温永刚。
当温永富看到本家弟弟温永刚,一种无形的东西刺痛了他的心脏。
十
见到温永刚,他脑海中马上闪出母亲临终前的嘱托:永富,没有你上房的九婶帮助,妈早在十几年前就没了。以后有机会一定替妈报答你九婶的救命之恩。
说起来还是五二年的事情,那时当中国人民志愿军的温永富正在朝鲜作战,他母亲得重病,他爸三老爷子推着他妈去市医院看病,因住院费不够,医生让三老爷子回去取钱,否则不但不能住院,更不能手术治疗。
无奈之下,三老爷子想到上房的九弟在建设局当官,就推着老伴来到永刚家。永刚妈对他们老两口非常热情,不但请他们老俩口吃了丰盛的午饭,并帮三老爷子交付了住院治疗费。他的母亲病好一直没能力还钱,两年后永刚全家迁到关内。
而且,他九婶一直没向他们提起治疗费的事儿,温永富的父母心里一直觉得亏欠九弟一家,所以经常念叨此事。
九婶一家遣返回乡时,温永富正在挨批斗,即使当时有心帮助九婶一家也是力不从心。今天永刚的出现让他心头一热,血浓于水是永远无法改变真理。
他非常清楚,这次夺权斗争自己处于下风,不能让永刚趟这摊浑水,否则他是这次权利争斗的第一个牺牲品。
温永富把王玉梅和永刚叫到身边说:“玉梅,我预感今晚要出事,你马上带永刚翻墙走,不论这里发生什么情况,你们都不准回来。今晚你们不能回家,找个地方躲一晚,明天你们必须去外面避几天,卞老二的人性我非常了解。”他发现王玉梅还在犹豫,又催促她:“必须马上走,不然来不及了。”
这时院外响起震耳欲聋的口号声:造反有理,文攻武卫。造反有理,文攻武卫……从声音判断,来的人数远远超出己方的数量,温永富推一把王玉梅说一声快走,他抄起木棍冲进了保卫大队部的人群中。
永刚托起王玉梅的双脚把她扶上墙头,她吱哇乱叫不敢往下跳,永刚扒住墙头用力一推,只听墙外哎哟一声没了动静。
他急忙翻过墙头,看到她坐在墙根抱着一只脚在呲牙咧嘴,永刚笑着说:“你刚才演讲的气势哪儿去啦?连跳墙的勇气都没有,还虎视眈眈要参加武斗,我觉得你看到血呼啦差的场面不尿裤子就不错了。”
“别拿损人当饭吃,这里不是久留之地,我们赶紧跑吧!”王玉梅想扶墙站起来,却“哎哟”一声又坐在地上,她咧着大嘴带有哭腔的说:“不行,好痛好痛。”
“得,我背你这位巾帼大英雄,还不赶紧上来,等着挨打吗!”永刚背起王玉梅往大队部后面那片苞米地跑,一进苞米地就把她撂在地上,一边用袖子擦汗一边说:“都说死人沉,死人沉。这回我是领教背你的滋味,比死人还沉。”
“你成心是咋滴,把我的屁股摔两半啦,生疼生疼的。今天才发现你小子蔫坏蔫坏的,都啥时候你还有心思开玩笑?”王玉梅抱住受伤的脚开始埋怨永刚。
“今天中午第一次见你,我还有点发怵,现在发现你就是一个丫头片子,趁机发泄一下情绪有情可原,等你又恢复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时,我想与你开玩笑也找不到机会,你说是不是?不过我还要提醒你,屁股本来是两半的。”永刚与她面对面的坐在地上,说话时搬起她的伤脚摸了摸又说:“你这是崴脚了,无大碍,疼上几天就没事儿了,最好这几天不要走路,不然好的很慢。”
“你懂医?”
“不懂,只是在学校踢足球时崴过脚,领教过那种疼痛而已。”
“听说你在关里考初中时是全省的状元,学习一定很好吧?”
“一般般,只是喜欢读书。唉,今后我是不能再走进学校大门,总是有些遗憾。听说你也是学校的尖子,如果没有这场轰轰烈烈的文化大革命运动,你一定能考上大学。你遗憾吗?”
“遗憾,只是不能说,现在知识越多越反动,还是当一个大无畏的革命者大有前途。”
“是啊!我想当也不允许,这就是我们的不同吧!”
“我发现你一会成熟的不得了,一会又像一个孩子似的天真可爱。但是,以后有人的时候不许和我开玩笑,这是命令。”
永刚站起身拍拍裤子上的土说:“你是让我背你走还在这儿呆一晚上?如果想走就不要命令,请你搞清楚一点,现在只有我命令你的权力,懂吗?”
“不懂。你听那边没声音了,也不知道结果如何,好让人担心。”
“要不我们回去看看?”
“你小子真坏,把我当醉鬼爬手电筒的光柱咋滴。对了,我们不能在苞米地躲一晚上吧!”
“去我家。”
“有道理,走,去你家。”
温永刚背着王玉梅绕开大路,从庄稼地串来串去,而且每走一段就要歇息一会。王玉梅明白:他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孩子,背上一百斤的大活人走这么长的路,真够难为他。所以她也不去催促他,反正总会磨蹭到。
常福厚并不关心夺权之事,今晚的喊杀声叫人听得心里瘆的慌,武斗的响动停止不大功夫,他还是耐不住出来瞅瞅,正碰到几个人抬着不省人事的二磨从他面前走过,他急忙上前拦住说:“先放下,我去队部套车,你们叫人赶紧通知傻和尚队长,看情况必须马上送往市医院,不能耽误。”
刚把二磨和傻和尚送走,永刚的姐姐和姑姑姑夫来找他,当得知永刚也被二磨叫去,到现在还没见永刚的影子。
常福厚和永刚的姑父急忙去了大队部四周寻找,并没发现永刚,却发现支书温永富躺着路边的排水沟里。
把晕迷的温永富抬到屯子唯一小诊所,老中医说他身上有多处骨折,可能还有内伤,必须马上送往市医院抢救。
他们二人安排马车将温永富送往市里医院之后,急匆匆地赶到永刚家,永刚还没回来,一屋子的人急得团团转。
林娇娇和许巧非要去大队部找人,被常福厚强行拦住:“现在那些人都杀红眼,你们不是去送死吗?大家都耐心等待,我想永刚机灵,不会有事的。”
十一
温永刚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王玉梅背到自家门前,快到家门时王玉梅看到有两个背枪的人影在院门晃动,提醒永刚探明情况,不能盲目回家,特殊时期必须特殊对待。
他将王玉梅放在路边的柳树下,悄悄靠近家门,原来是娇娇和巧巧在院门前来回转悠,他马上小声招呼她们过来帮忙,三个人拉胳膊抱腿把王玉梅抬回屋。常福厚见到永刚就是一拳:“我知道你小子机灵,没事就好。”
“大姐夫,我没事儿她有事儿,跳墙也会把脚崴着,背她跑回来可把我累够呛。”永刚抄起水瓢咕嘟咕嘟喝了一瓢凉水,擦擦嘴边的水珠又问道:“大队部的情况怎么样?”
“马尾提豆腐,我和你姑夫刚把温永富和二磨送走,他们二人还在昏迷,伤势非常严重。玉梅,你的脚怎么样?”常福厚来到炕边关切的问。
“别提我的脚,当逃兵丢死人啦!”王玉梅满脸通红通红地低着头说。
“窝里斗胜负的结果都是失败者,这种逃跑是明智的选择,不丢人。”常福厚习惯的翻翻白眼又说:“永刚没事我和大芬也放心了,这几天市区的枪炮声很密集,永刚在家歇几天,等武斗平息再去拉粪,性命当紧。九婶,我们先回去,有啥事儿叫永刚去找我。”
永刚妈把永刚他们下午打的红嘴鸭劈开两半,拿半只递给常福厚说:“娇娇她们下午打的,你们拿上半只尝尝。”
“既然九婶发话我就不客气了。”常福厚接过半只在手上掂了掂说道:“好肥,足有四五斤。大芬,明晚做几个小菜,请永刚和二位姑娘到咱家吃饭。”
“那啥,不请我吗?”王玉梅撇嘴不满的问。
“哈哈……忘了这位当逃兵的女英雄,请!不为别的,只为你明智一回,把永刚安全带回来。”常福厚又翻翻白眼笑呵呵的说。
“别拍马屁拍到胯上去。是温支书命令我和永刚逃走的,人家血浓于水。我算看明白了,除了我,你们都是血浓于水呀!”王玉梅有意点破这里面的猫腻。
“那啥,你要眼气不如嫁给永刚,不就也那啥关系了不是,哈哈……”永刚的姑夫于树春趁机发挥他钻空子的特长,习惯性地捻着下巴上的几根胡须,犹如样板戏智取威虎山里的座山雕似的,仰起脖子大笑着。
“我看行,女大三抱金砖。干脆,以后我叫你小舅子媳妇,嘿嘿……”常福厚也笑眯眯的拱着话。
“九婶,烧锅开水把我扔进去,免得都拿我开涮。”王玉梅咧开大嘴似笑非笑的说。
“别,九婶可舍不得这么能干的姑娘,你们几个别开这种玩笑,人家可是又红又专的团支书,哪能和我们这种身份攀亲。”永刚妈也跟着一起说笑,她来到王玉梅的身边,抱起玉梅崴的那只脚往上面倒点白酒,轻轻揉着。
“妈,不能揉,越揉越肿的。”永刚上去阻止被王玉梅推开,他急忙说:“要相信科学。”
“肿我也愿意,你一边歇着去,这是我们娘俩的事儿,少管。”王玉梅狠狠瞪了永刚一眼说。
“听听,有戏,玉梅改口啦!哈哈……”于树春笑的更爽亮了。
“对了,明天一大早我和永刚必须出去躲几天,这是温支书交代给我的任务,明晚的野味你们自己品尝吧!我没那个口福。”王玉梅有意将话题叉开,目光却一直停在永刚身上没离开。
巧巧经过一晚上的软磨硬泡,终于如愿以偿把永刚带回她的家。不等她向她爸介绍,她爸许老爷子上前将那只没指头的残手搭在永刚的肩上说:“你是永刚,这两天你的名字把我的耳朵都磨出茧子了,我的丫头好像不提你的名字就不会说话似的。”永刚一直盯住他的残手,不知怎样应对,傻傻得呆立在他的面前。许老爷子又面带微笑的说:“永刚别拘束,到这儿就如到自己家,想吃什么我去买。”
“土豆烧牛肉。”永刚脱口而出,马上脸变成猴屁股,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或许是话由心生,没返乡之前,他母亲经常做这道美味,也是父亲和他的最爱。回乡这大半年连牛肉影子也没见过,肚子里的馋虫促使他脱口而出也就不奇怪了。
“好,这才像一家人。我现在去南市场,丫头,你陪永刚坐下唠嗑,我去去就来。”许老爷子说着话提着篮子走出去。
永刚见许老爷子走了,急不可待的问巧巧,他爸爸的手是怎么残的?巧巧告诉他是解放前被一个国民党军官砍的,具体因为什么,她爸不说她也不想细问。不过她再三强调,凡是惨遭敌人迫害的一定是坚定的革命者,她爸爸在单位就受到广大人民群众的尊敬和爱戴。
永刚从巧巧的目光中并没看到引以自豪的光辉,反而有一种说不清楚的忧伤在眼神里埋藏。他想:这就是亲情胜过荣誉的缘故吧!
“哎,你也喜欢吃土豆烧牛肉?”
“从小就喜欢。”
“哈哈!太巧了,那是我爸的最爱。所以,我做的土豆烧牛肉是一绝,保你吃了还想吃。”
“哦,这么巧合?”
“错,大错而特错。不是巧合是缘分,懂吗!”
“不一样吗?”
“当然。”
永刚不解的看着巧巧在想:缘分一词的用途太宽泛,何必那么较真。他突然发现阳面的屋子里有一个大书柜,里面摆放很多书籍,就问巧巧:“那是你的房间?能让我进去看看书吗?”
“闺房是不能随便进的,不过你是例外。”巧巧拉着永刚的手走进自己的房间又问道:“你也喜欢看书?”
永刚只是点点头,迫不及待地打开书柜看书的目录。他迅速抽出一本苏联作家尼古拉·奥斯特洛夫斯基写的《暴风雨所诞生的》一书说道:“总算找到了。这本小说我只看了一少半,就被抄家的红卫兵抄走,当时气的我一天没胃口,又敢怒不敢言,好痛苦。”他说时用书遮住自己的脸,心里油然生出一股涩涩的痛楚。
巧巧抚摸着永刚的蓬乱的头发说:“都会过去,别多想我们无能为力的事情,这样心里会好过一些。只要你喜欢,这些书都是你的。对了,茶花女你看过吗?”
“粗略阅读过,只是看不懂小说的中心意思。不过,我非常喜欢小说里的语言和人物的描写,语句灵动诙谐,人物刻画惟妙惟肖。哎呀!你这儿还有马克思青年时代的小说,太好啦!这几天我就在这儿看小说,没重要事情别叫我出去,行吗?”永刚抬起头用乞求的目光望着巧巧。
“必须的。不过这些书都是大毒草,只能在我家看。永刚,你读过法国文学家维克多·雨果的《巴黎圣母院》吗?我读了两遍还是弄不明白这篇小说的主题,就是喜欢小说的描述和语言风格。”
“巧合,又一个巧合。”
“不对。是缘分。以后你可以经常来我家看书,我们也可以交流阅读心得。”
“以后?我有以后吗?武斗平息我又开始日复一日赶粪车,哪儿有机会来你家。”
“叫我说,你干脆住在我家不回去,我有能力养活你。”
“我的脸呢?”
十二
卞老二夺权战役告捷。第二天中午,他从五小队的猪场借了一头猪,宰杀犒劳那些造反派。因为一只猪耳朵,市工联和临近屯子的造反派发生口角,导致双方大打出手,两败俱伤,不欢而散。卞老二看着大队部一片狼藉而感慨万分:“必然,引狼入室的必然结果。”
昨晚那种场面是他所料不及的,当时不是他极力阻拦,不知道要出多少条人命,现在想起来不由得出一身冷汗。他安排站在自己一队的人把大队部的院子收拾干净,马上召集各小队的正副队长来大队部开紧急会议。
各小队的队长哩哩啦啦的来到会议室,一个个没精打采的闭着眼睛打瞌睡,根本没听进去他讲什么。
卞老二心里非常清楚,这些小队长在想什么,所以他暂停了革命大道理的讲演,话锋直接转到温永富和二磨的伤势处理上:“革命斗争就会有流血牺牲。我和温永富共事多年,他为我们大队做出很多贡献,只是形势所迫才出现了这样的情况。虽然我极力阻拦,还是造成温永富和二磨的重伤,还有十几个轻伤,这是我不想看到的结果。所以我认为温永富和二磨定为工伤,治疗费由大队负责,公分一分不少。看看大家有没有意见?”
几个小队长悄悄耳语:即当婊子又立贞节牌坊,这手玩的高。
“傻和尚陪侍二磨的公分也该大队出,我们七队不该承担这种公分。”常福厚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大队出不等于各小队分摊吗?我不同意。”二队的队长卞常理提出反对意见。卞常理是卞老二的本家叔叔,早年间因一块房基地两家闹下积怨,一直不合。他这样说完全是故意刁难本家侄子卞老二,大队就是一个空架子,所有开销到了还是从小队的摊派中产生。
“这些问题以后再说,大队一定能想出解决的办法。现在还有一件当紧事儿,王玉梅鼓动部分社员搞武力镇压革命行动,她现在待罪潜逃,如果有人发现马上报告大队部,抓到她一定狠批狠斗她这种反动的思想,绝不能让这股邪风抬头。这是一场……”
“放你妈的臭狗屁,你勾引那些社会上的造反派来武斗,怎他妈的强加在玉梅身上,我首先不服。”四小队的队长王宝宗一拍大腿站起身,打断卞老二的话愤怒的嚷道:“你们争权夺势我不想管,拿我侄女开刀我第一个不答应。”
“王宝宗同志,请你注意说话的分寸,批判王玉梅是政治形势的需要,你要干对抗,就是对抗伟大领袖毛主席,就是反党行为。”反戈一击有功的民兵队长刘大栓瞪起永远睁不开的小眼睛在为卞老二出气。
“你算什么东西,你要是老娘们儿,准是睡遍所有老爷们儿炕头的臭婊子。小子,吕布本事大吧!你比他连人家拉的屎都不如,快回家钻进你妈裤裆里眯着。”王宝宗连讽刺带挖苦的来了一通。然后把旱烟袋狠狠在凳子上敲了敲,站起身说:“走吧!在这儿扯啥毛蛋,和那些叛徒内奸的有啥好扯地。”他把烟布袋往肩上一甩,大步流星的走了。
王宝宗一走,会议开始乱哄哄的无法继续下去,卞老二只好宣布散会。
他把常福厚叫到办公室,拿出二百元钱交给常福厚说:“福厚,明天你代表大队部去趟市医院,分别把温永富和二磨的治疗费交了。我知道你一直保持中立态度,而且他们二人治伤也是你安排去的市里,所以你出任代表是最合适的人选。我还是非常看重你的能力,希望你能支持我的工作。”
“卞大队长,哦,是卞支书,你看王玉梅的事情能不能网开一面,她只是一个孩……”
“不能,不打下去他们残留的气焰嚣张的歪风邪气,大队今后的工作怎么进行?好啦,你办好你该办的事情比啥都强。”卞老二对王玉梅的处理已经铁了心。
常福厚走出大队部就开始琢磨,如何马上通知王玉梅,让她千万不要回来。
如果,他没看错永刚的话,永刚一定会去医院看望二磨和温永富,让永刚通知王玉梅再好不过。
常福厚在回到小队部之前,先去了贾华家,想和贾华的父亲商量傻和尚不在的这段时间,生产队的生产安排事宜。
贾华的父亲贾成虎是一个干农活的好把式,不论大田还是菜地,样样拿得起放得下。解放前他是给温永刚爷爷家扛活的把头,他侍弄的庄家总比别人的收成要好,他经常讲:温润淳虽说是东家大地主,却总是吃我们扛长活的剩饭,人家可不象现在人们所说的地主恶霸,不让长工吃饱穿暖,还鞭打脚踢的欺负长工。有好吃的总是紧着扛活的人吃,人家的说法,不给干活人吃饱,哪儿来的力气干活计,不干好活计哪儿来的好收成。
正因为他总这样说,所以大队不允许他进入小队的领导班子。但是,不论谁当生产队长,生产上的大事小情都来找他商量,渐渐地形成一种没有条文的规定似的。
常福厚一进门,贾成虎就说道:“福厚,你来的正好,东园子的西红柿秧生出一些斑点,我估摸是枯叶病,明天你必须派人进城买预防枯叶病的粉剂,再晚了恐怕都会被传染。”
“老爷子就是老爷子,我正为此事而来,明天我去医院看望温永富和二磨,顺便把粉剂买回来。还有,傻和尚不在,老爷子你看该怎么安排生产?”常福厚毕恭毕敬的问道。
“我估摸,今天夏天雨水不少,先把大田地的作物再用犁趟一遍,尽量趟深,避免雨水多泡根,只长叶子不长颗粒。其它的我下午去转转,晚上你再过来。”贾成虎寻思片刻又说:“福厚,听老爷子一句,别和那些窝里斗的人走的太近,两头靠都靠不住,一头靠总会惹一头,不如不队里的生产搞好,让大家伙有吃有穿的好。”
“老爷子,我听你的,我现在去安排下午的生产。” 常福厚招呼贾华一起去了小队部。他们还没到队部,就听到队部里传来悲痛欲绝的大哭声,常福厚马上意思什么:“坏了,我怎么把这茬儿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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