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情深以待 于 2015-12-2 15:56 编辑
他太渴望在这城市安身立命呆下来。可他又深知自己几乎一无所长,不能够在这城市稳妥体面呆下来——要他去从事体力劳动,那是万不可能。如果需要去扫垃圾涮盘子,那又何苦跑这么远,这和在老家农村摸牛屁股种田根本没有区别。人需要有梦想,即便这梦想可笑,甚至不够正大光明,但那仍是梦想,在无法企及的高度闪闪发光。 所以他喜欢深夜游荡在这璀璨城市的不夜街头。
以前,他喜欢白天去各大写字楼。穿着他花血本购买的仅有的一套劣质西服,里面的衬衫同样劣质,他坐着电梯一层楼面又一层楼面流连忘返。没有一家公司是他可以进去的,他连基本的EX表也不会做,打字也极慢,学历那就更不要谈。可是他忘不了自己在全国最大的《诗刊》杂志上发表过诗歌,他也忘不了在读高中时,大家都喊他“才子”。可他是一个跳不出农门的才子,却因为读过书写过诗,再也无法在田地间安心劳动。 老家人人都说他有才,可惜天不惜才。其实也有些人评价他不务实,高不成低不就,他不能面对和接收这些评价。他也从不对人说他其实很爱钱,他既爱钱又渴望天垂好运,赐他体面的职业和曼妙的红粉佳人——他只是不好意思说出口。于是有一天,他决定离开老家,他要去的地方,说出来都会叫村民的眼珠子跌得满地乱爬!
有一天,他终于无以为继,不得不中断了每天在各大写字楼沉迷。他的西装和衬衫都和他的脸一样枯萎凄惶,整个人都冒出鬼祟之气。其实,他要是脸皮厚些,即便顺便是在各大写字楼做着美梦的时候发些广告宣传单,也是可以维持生存的。当然啦,那可能得吃一些别人的白眼,那他怎么受得了?尤其是如果叫大楼的保安知道原来他不是个来体验生活的诗人,而是个派发传单糊口的外地乡下人,他想想都要羞死!写字楼去不了了,他改为深夜在各种娱乐场所门口游荡,夜总会,保龄球馆。这些地方他进不去,但字眼他都认得,他向往得要死!简直和热爱诗歌一样热爱这些体面的享受。可是,也许他一辈子得不到。 他从没觉得自己原来是期待在这城市邂逅艳遇。读了书会写诗,使得潜意识将他的好色和贪财等本质都虚化了,可虚化不代表不存在。这一天,他终于在一间夜总会外捡到了一个醉得一塌糊涂的孤单女人。 他打不起车,但有的是力气。他将女人连拥带抱,连拖带拽地带回了自己简陋的住处。女人的头发和身体不断发出缕缕幽香,又混合着忧伤的烟酒味儿,令他迷醉。女人醉得很厉害,却时时呼出哀伤的气息,眼皮偶尔一翻开,与他对视,也是有多热烈就有多凄凉。 “安伟,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女人醉着,偶尔迸出一声哭泣,却又仿佛极度不甘心,哼地一声又笑了,却从鼻子里冒出一个鼻涕泡。她是狼狈的,但他却对她产生了怜惜和迷恋。怜惜是精神的,即便不知道她受了什么苦,他也诚挚地怜惜她,迷恋,那是实打实在的肉体迷恋。女人身体凹凸而面相姣好,即便是鼻涕泡吹出来,都在狼狈中不失特殊的纯真风韵。 当然,他非常清醒,他不叫安伟。不过如果没有安伟这个负心男人,怎么轮得到她跌到他面前? 女人虽然醉得厉害,但还是知道,他不是她的安伟。她对他笑着,哭着,嘴里模糊地叨咕着,“你知道吗?安伟他不要我了……”然后“你要我吗?”的疯话,就从她嘴里滚出来了。她是被谁伤得这样厉害呢?还是自己寻死作孽。她以为靠作贱自己就可以赢回男人的心或者能够报复男人吗?不管她是怎么想的?她的玉体都横倒在他面前了。 他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都属于性的自力更生者。除了前些年和村里一个寡妇有过实在的云雨之欢,他一直都是靠手指头解决自己第三条腿的温饱问题。他既感谢寡妇也恼恨寡妇。 他来不及多想什么,又控制不住哆嗦。所谓梦想的实现,也就是眼前这样的景况吧?可为什么心里会这说不出的酸楚呢?他多想对她说,“我知道你不认识我,我知道你心里在想另一个男人,我知道你要是清醒了肯定恨我,可现在……我不能不干啊!” 他小心翼翼哆哩哆嗦爬到她身上。她嘴里“嗯哼”一声娇嗲的呻吟,她就伸出双手抱住了她的脖子。他人虽瘦,阳具却数一数二的壮大,他已经迫不及待插入了她的身体,那份丰茂、湿润和紧致,给了他片刻精神错乱的感觉,有那么一刹那,他觉得生命若是在此刻停止,应是最美好的。他的脸不由自主地抽搐,相当难看,简直可以用狰狞来形容。他抽动着,凑近她的脸。她的眼睛迷茫着流露爱意,她温存地呼唤“安伟……”,目光却又随即涣散开去,那迷乱和失望像重重迷雾,即使看不清,却也散不开。她闭了闭眼,下定决心打算将狸猫当做太子似地把心一横,她努力地耸起女性的肉体,从内心深处滴着热血喊出来,“安伟呀……我要……”他根本招架不住,完全像个地道的农民般大喊一嗓子,他就泄了。 她仍旧在她鲜艳的假局中,却也感受到了他的无力与无能。她再次困惑地横着看他一眼,这一眼他与她眼光对视,他知道,她是清醒的。她只不过是蓄意装糊涂罢了。她装着糊涂侧身睡去。他裸着蔫儿了的男性身体,却陷入更深的惶恐中。她醒来后会怎么样呢? 他忐忑地看着她熟睡的面孔。她可以在他面前如此肆意而从容,他却因为意外的艳遇而身心憔悴。他睡了她。她会找人揍他吗?那倒不会。如果她仍旧将他当替身和他交往着,由她提供银子,他陪她做爱,再给她念诗,那真的是再好不过的结局! 他为自己的想法感动着,又有些微微的羞耻。藏在人心最深处的东西,一旦露头出来,一般都是既羞涩又羞耻的,因为最真实。他忍不住伸手出去拂开她额际的散发,她的额头光洁饱满,多娇媚的女人哪!他觉得自己这时候面对她,心里仿佛又是无欲无求了,既无肉体的欲望,也无钱财的欲望,要是连吃喝拉撒都能免了,他又何必贪她的钱,就这么守着看她一辈子也好啊!他忽然又觉得自己无比诗意了。 但凡尝过好滋味,都希望长留它。他一夜都没睡,在翻来覆去地想,等她明天醒来彼此该怎么面对?他要向她如何介绍自己呢?他最后决定,还是要自称诗人。 他住的地方连鸡蛋都没有一枚,不然,他倒是可以为她煎个鸡蛋配杯白开水当早餐的,多少应该可以营造些诗意吧。最后只有一杯白开水。他想,我们就像这水一样无奈而纯洁。他意淫得厉害。 她醒来后,赖了一会床。就从手下掳下一枚戒指,她看他一眼,冷漠而不屑,她将戒指放在那杯白开水旁,她就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