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咕咕喵”叫,不听“咕咕喵”笑。
昨夜,“咕咕喵”在秦毛孩家的荒院子里“嘎嘎嘎,嘎嘎嘎……”笑了大半夜,那声音瘆人。秦毛孩两口都出去打工了,把孩子也带去了,说是在外面卖煎饼果子。一家人倾巢出动,人去屋空,大门就锁了,房顶墙头和院子就长了好多的草。“咕咕喵”老爱上他们家那棵楸子树上叫。
金斗打算今天早起去卖牛,没想到昨晚被“咕咕喵”扰了梦。待一觉睡去,就起晚了。晚就晚点吧,早点晚点都一样,没啥要紧事。金斗从屋里牵出那头鲁西黄牛就要出门。
金斗头也不回,门也不锁。
锁什么门!这屋里除了床上一床脏得看不出花色的破被子和几件散发着汗臭的旧衣裳之外,没啥值钱东西。金斗没养鸡,没养猪,只养了这头牛。他和牛住在一起,两间破草房,牛一间他一间。这破被子旧衣裳别说有人偷了,给人家,人家都不要!偷我的锅?嘿嘿,哈哈!我那锅泡了半锅水还没涮呢,要偷你还得费事先给我涮涮!金斗想到这里心中有些得意,不禁大笑。
“豌豆偷熟,豌豆偷熟……”布谷鸟在村头那棵大槐树上好听地叫着。叫得再好,也没人理事你!村上的年轻人都往外跑了,剩下的老弱病残,谁还有心在庄稼上!河那边柳树丛里倒传来了应和声:“嫂子,嫂子,起。嫂子,嫂子,起……”金斗知道,这是吱背喳的叫声。(当地叫玄乌为吱背喳)村上人越来越少了,连进村的路都被野草啃了一大半。偏偏鸟还多起来了!
吱背喳的嫂子嫂子的叫声让金斗想到了嫂子。一个大锅盖脸,身子丰腴的女子。胸前那两坨子肉,跟两个水泡子一样,一走一晃荡,把人心晃得痒痒的。嫂子不是亲嫂子,连堂嫂都不是。嫂子是村上栓柱的女人。栓柱到外面打工去了。嫂子走路时那大屁股左边一扭答右边一扭答,金斗眼就直了。家里穷,没钱去勾答,只能“撑死眼珠饿死球”。有天晚上,金斗睡不着,又想起了嫂子。金斗没胆子,只想到窗外听听嫂子的呼吸声,在窗外放个空炮。金斗悄悄走到嫂子窗前。只听见嫂子床上忽答忽答响,男和女人喘着粗气。金斗想知道男人是谁,蹲到暗处猫着。天快亮时,看见村主任从屋里出来了。
金斗牵着牛走到村东头,几个孩子拿着土块砸两个狗。二八月里狗连蛋。那公狗摇着尾巴用舌头舔,伸着红萝卜向母狗身上爬跨。冲刺一阵,公狗下来了。两个狗屁股对屁股连在一起。一个想往这边跑,一个想往那边跑。拉着扯着像拔河赛一样。金斗看着,下面就挑起来了。心里烧起一阵悲哀。我金斗连个狗都不如呀!狗还能快活,我都二十八了,还没尝过女人味。
女人,女人!金斗心里全是女人,女人是金斗生命中的第一渴求。睡觉的时候想女人,醒来的时候想的还是女人。端起饭碗想的是女人,放下饭碗想的还是女人。白活了,白活了!抱着女人那究竟是个啥滋味呀?
一种反抗精神在心中鼓荡,不能白活!决不能白活一场!豁出去了,把这牛卖了,也得去找个小姐嫖一下。以后?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死了也值。
金斗牵着牛沿着水库大坝向南走。太阳白花花地耀眼,水面一片碎金闪烁。水边风清,一丝凉意,透着荷香。近处荷叶田田,伸出一根根花苞。有的吐出一点艳红,有的整个一根楞头青。远处氤氲着一层水雾,带一样缥缈着,山脚下的树林依稀可见。一群野鸭悠闲自在划着,身后留下一条条波动的水纹。金斗真想下去洗个澡。听说年年淹死人,有水鬼,怕怕!
金斗到了城里,到屠宰场把牛卖了。收牛的一看是鲁西黄牛,这种牛,肉呈大理石花纹,质地嫩美,给了个好价钱。过秤后算了4500元。金斗接过钱时,望了一眼自己的牛。那牛两眼嘟噜嘟噜向下淌泪。金斗心里也酸酸的,抚摸了一下牛头。唉,你要是能变个女人多好呀!别怪我心狠,我也不容易哩!
金斗拿着钱来到商店,仿着在外打工回乡的那些个人的穿戴,给自己买了一套服装,买了一双皮鞋。然后,到浴池去泡了个澡,又到理发馆来理发。
这个理发馆的老板娘,看见金斗一身崭新,裤袋鼓鼓地像个土财主,就放出迷人声态进行勾引。
我看着大兄弟这么面熟,有缘呀!大兄弟家在哪呀?
在上澧河!
哟,上澧河呀!姐去过,山青水秀好地方!好山好水出好人,大兄弟多精神呀!大兄弟来城是相亲还是做生意?
是来卖牛来的。
那也是个老板了!姐看着大兄弟就是个人物。一只软绵绵的手就在金斗脸上抚摸着。
弟妹在家吧?长得肯定仙女一样吧?老板娘趁着刮脸,岔开两腿把金斗的两腿夹住,身子趴在了金斗身上。刮完脸便俯下身子在金斗脸上亲着。嘴里喃喃地说,大兄弟,按按吧,姐给你按按吧,可舒服了!
金斗看着这老板娘,就想起了嫂子。和栓柱媳妇一样的宽胸大背,十分丰腴,手腕如玉,大腿滚圆,比栓栓媳妇还要白嫩几分。一股脂粉香气钻入鼻孔,金斗觉得热血沸腾,全身都膨胀了。老板娘竟然伸手抓住了金斗下面。走,到我屋里。
金斗乖乖地跟老板娘进了后面的房间。
老板娘进屋不及关门便解衣脱裤。夏天也没有几件衣裳可脱,便白花花地躺在床上。
金斗正在手忙脚乱不知所措之时,从外面幽幽地进来一个穿着警服的老头,手里拿着一副手铐,晃郎作响。
老板娘一把推开身上的金斗,一个鲤鱼打挺下了床,赤条条的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连连说,我错了,我错了!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场面,金斗完全傻眼。
后面的事情就是老头警察威胁利诱,老板娘两头说话,金斗愿意花钱消灾。
罚了款,放了人,卖牛的钱没了。
金斗受了惊吓,踉踉跄跄往家奔去。牛,牛,我的牛呀!这牛是爹在时买的。金斗想到家,娘癌症,花光了家里的钱,走了。爹不堪,一个夜里在灶房上了吊。有个妹子嫁了。妹夫开小托撞住了人。把车赔人家还不中,跑了。人家把妹子弄走卖了。穷得叮叮当当,出不起彩礼。没有彩礼谁家姑娘肯跟你?金斗算了一下,像他这样的光棍,村里有好几个呢!连个女人毛都没摸过,活着还有啥意思!
月黑天暗,金斗走到水库大坝上时,看到爹和娘笑着向他招手。金斗一腔委屈向爹娘跑去,扑通一声跌进水库,做了一个替死鬼。
上澧河村的留守老人认出金斗时,金斗尸身都发臭了。几个老汉用了一辆架子车把金斗尸体拉回去草草埋在了他爹脚头上。从此,村上的人更相信水库里有淹死鬼了。
写于2016.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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