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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蜀道人生 于 2011-1-3 09:24 编辑
破灭了的“永久”之恋
文/蜀道人生
此生与单车结缘颇深——我曾拥有短暂的“永久牌”恋情。
所以被我誉为“永久牌”,因为那是我此生最轰轰烈烈和铭心刻骨以至到如今也难以忘怀的初恋。
那时,我们被组织千挑万选来到北京,就读于中央办公厅直接管辖的机要学校。虽然与他不在一个班,但庆祝国庆十周年的歌咏、舞蹈活动中,却认识了。
说起相识,非常偶然。那时我嗓音比较好,又天生有点艺术细胞,在上初中时,我就一直担当班级文体委员。班上的女生少,我就别出心裁地挑选标致男生反串,扮演十大姐采茶,且秘密排练。男生的瘦高体形是任何班级的女生无法可比的,年轻活泼的男生反串的舞姿极具魅力,因此获得了全校文娱比赛的大奖,使得我在中学时代的文娱才华就已经小有名气。
因为小有名气,因为活泼天真,学校组织庆祝国庆十周年歌吟、舞蹈活动,就把我派到三班做教练。
他叫阿华,是客家人,可是并没有客家人高颧骨、厚嘴唇的特征。他个头瘦高,皮肤微黑,戴副茶色框架的近视眼镜,嘴唇薄薄的,说话有些结巴,来自闽西的大山沟里。他是优干生,已经在县法院做过一年的书记员。也许是职业原因,写得一手特别漂亮的钢笔字。
可是,阿华天生五音不全,唱歌老是走调,跳舞也踩不准节拍。这哪行啊,十周年的大庆活动,学校不能够漏下一个学员,我只得极其耐心地教他唱歌跳舞,颇费了不少劲。
不过,他也下力气学,总缠着我教他。跳集体舞的时候,就认准我,从来不交换舞伴。按照规矩是几个节拍下来就得交换一次的,无限循环地跳完整场集体舞曲,但他不。
后来我发现,他总是悄悄地想见到我,侦探似的,无论我从教室或者宿舍出来,他总会出现在我的面前或身后。我心里很明白,他是喜欢我了。但校规非常严,学习期间不准谈恋爱,外出必须双人同行。
可是,一日三餐都在一个食堂,每天还有两次课间操。晚上还可以去去食堂跳舞,见面的机会多多,虽不能谈情说爱,但阻挡不住眼角眉梢地交流信息与传递信件。
他每天都要写一封厚厚的深情款款情意绵绵的情书和情诗给我。准时在我早上必须去盥洗间的时候,递给我。
此时的我,年华正美,情窦初开,也许是第六感,也许是无形的磁力吧,我被他的深情打动了。
我们偷偷地恋爱了,爱得如火如荼,我们经常围着学校的街道转悠,或者在附近的公园石凳上一坐就是半天,谈不完的知心话,摆不完的对未来的憧憬。哪怕分配我们俩到祖国最边远的小县城,我们俩都永远心心相印......
因为学习特殊,我们不能够在教室以外的任何地方交谈学习,而学校也没有任何娱乐设施,包括图书室阅览室都没有。一到星期天,除了极少数家庭经济条件好的同学可以相约结伴外出游览,很多同学都没有什么去处。
不知怎么了,我对经常从校门外经过的,按着叮铃铃的铃响的自行车非常羡慕和向往,好想自己也拥有一架单车,也会骑单车!记得一个礼拜天,我不晓得咋个说起,我想学骑单车,本是一句随口的戏语,阿华却当真了。
他的办法还真多,嘴也不晓得咋个那么甜,不一会就到校工那里借来了一辆《永久牌》自行车,半新不旧的,28圈的单杠自行车,在操场上教我。
我的个头矮小瘦弱,根本跨不上去,也不会滑行,阿华说“不怕”,把我扶上坐垫,一手把着龙头,一手把着坐垫滑行了几圈,让我掌握了把握龙头的要领以后,阿华就要我大胆地把好龙头慢慢骑,说好他会在后面把紧后座跟着跑,哪知道后来他就悄悄的松开了,我还以为他扶着呢,两脚蹬得非常自如和得意。可是转个圈骑回来,却看他远远地抿嘴笑呢!我一急,说你怎么松手了?结果一慌神,就从车上摔了下来。那回可把他心疼坏了,一边安慰我,一边捏我的腿脚和胳臂,问我摔伤那里没有。
如火如荼也没越界,都在目光的对碰中热烈着、纯洁着、单纯着、幸福着。自然是心照不宣地希望我们的爱,要天长地久下去——就像那《永久牌》一样地永久!
我们真的太天真了,天真得不知防范,哪料到晴天也有霹雳呢?
那是个妒火烧胸的小人,居心叵测的一个男同学(肯定是暗恋着我的吧?)竟不择手段地偷走了阿华写给我的信件,交到学校去了。我可怜的阿华,被批斗三天三夜。但他把违反校规的行为全揽在自己身上,说我一直是拒绝的。这样舍己的呵护,使我只做了一份不向老师报告情况的检讨,就过“关”了,而他,学校做出了送回原籍的处理。
我们分手于北京站的月台上。我是接到他的老乡和同班同学阿陈的私下通知,和阿陈火速地赶到火车站送别阿华的。
他说,回就回去吧,还去干我的书记员。你一定好好学习......从此天各一方,就忘掉我吧......说着泪如雨下。
我紧紧地抓住他的手,说你叫我怎么忘呀......也已泣不成声了......
然而,这一别就杳无音信,也许他觉得被开除了,就配不上我了?这个傻人!他走后,那些日子怎么度过的,我至今难以忘怀,明里,我只能够装作没事人似的,心里却度日如年。年深日久,这初恋的情窦,就琥珀成“永久”牌的伤疤了。
重创的伤口还没结疤,疼痛还没有止息,我已毕业分配回到四川开始了工作。
工作没几天,就有人送来一辆“凤凰”牌坤式单车给我。说,姑娘你别问了,骑着它到处走多方便呀!转弯抹角,我终于弄明白了——天上不会掉馅饼,是个高干子弟背地里相中我了。怪不能弄到这么好的坤车呢(那时凭票,而极有限的票是发到单位)!
那是一场单恋,是一场可笑、可悲、可痛、可恨、可恶的恋情。
我想,为什么不是我心中的那部半新不旧的“永久”呢?心中有了那部“永久”,却无论如何也装不进去这辆“凤凰”了。我说我就住在机关大院,平日也没有事情需要外出,用不到自行车的。
但这辆“凤凰”的背后,有着地方上巨大的背景。要是我有一点势利,要是我有一点不恋“永久”的旧情,要是我稍稍地“聪明”一点,我就会拥有一场令社会一般人非常羡慕的“凤凰”之恋。
“凤凰”那方动用了所有的人事关系:无论他的姐姐、姐丈如何关心和呵护,无论领导的怎么开导和劝慰;无论身披五甲的中央委员、中央政治局委员、西南局第一书记、成都军区第一政委、中共四川省委第一书记多大人物的谈话,我都愚顽不化,置若罔闻,不肯应允。
他们只能摇头,以为我是个憨胞傻女——却无法知道我心里那份“永久”的秘密。
小鞋是得穿一穿的,还必须得穿水晶的!穿得非常地冠冕堂皇——那是组织的信任!
我决然地选择了卷起被卷走人——离开成都,离开省城,离开省委机关,奔赴遥远的山区,去做一份山妞或山鸡的工作。
他们耐心地等待我,希望我吃不下苦而回头是岸,他们时任地委书记的亲戚专程看望我。县委书记和组织部长苦口婆心的再三劝慰我,他的姐姐继续写信关心和多次劝告我,我都无动于衷,毫无悔意......我牛到了头,牛到了底!我一直呆在山乡,工作,学习。
其间,爱我的人不敢伸出橄榄枝,我爱的人我不愿株连别人。
不敢爱,不能爱的日子每天伴随着我,就这样,我被爱折磨得成了冷血动物,无论 “凤凰”的召唤,还是王侯的旨意,对我来说,都赶不上那部“永久”牌单车上的一个螺钉。
许多年后,直到那辆“凤凰”发配给了别人,我方得以解禁。
可是,爱我的,我爱的人儿,都成了别人的新郎了。我就这样,变成了被时代遗弃了的“凤凰”树下的剩女!
“永久”之恋虽然破灭,她却永久地镌刻在我的心里,在我的人生历程里!永不忘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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