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李熙 于 2016-12-15 15:34 编辑
[背景:上世纪九十年代]
早上,小A一到公园就觉得气氛有点不对头。人们都在窃窃私语,偶尔发出一两声赞叹。郭胖子他们几个的假气功也收敛了许多,在那里鬼鬼祟祟地探头探脑。连那些年老持重的打太极拳的老头、老太太们也显得有些神秘莫测。 公园不大,一眼差不多就扫尽了。但由于地处闹市中心,却成了一块不可多得的绿洲,为人们早上的活动提供了理想的场地。但又由于地方小、人多,平时还是够热闹的了。什么练武术的,什么老年秧歌队,还有唱京剧的、吊嗓子的…… 最糟糕的要数郭胖子他们几个练的什么蛤蟆功,在那里翻着白眼杀猪般地嚎叫,公园的景致也就在那嚎叫声中差不多消失殆尽了。 然而今天怎么了?看着公园里一片反常的气氛,小A觉得有些蹊跷。他走到在一旁光翻白眼不出声的郭胖子身边,一拍那翘得老高的胖屁股说:“胖子,怎么没声音了?” “嘘——”郭胖子用食指在嘴上一竖作了个制止的手势,朝那边翻了翻白眼。小A顺着往那边一瞥,他的眼光不由也象被焊接住了似的,定住不动了。 在那平时毫不引人注意的公园中一角,一盏小路灯下,婷婷玉立着一个姑娘。是一位少女。那婀娜的身材,素净的衣裙,在朦胧的晨雾中手捧书本,凝神专注地晨读。那身影配置在一片深绿色的背景上,如同一幅清新的油画,给人以一种宁静的感觉。小A也自觉不自觉地变成了郭胖子,在整个早上,他说话时也自然而然地压低了声音,跑步时也尽量放轻了脚步。 从那天起,整个公园真正恢复了自然的气氛。乐坏了那些好静的老人们,他们悠闲地或闭目养神,或舒展地打着太极拳;或慢慢地散步,轻轻地谈笑。年轻人们有些压抑,但却是心甘情愿的,比如郭胖子,不光那杀猪般的嚎叫没有了,就连做动作也变得十分考究,生怕被那少女看见了不雅观。其实那少女哪儿也没有看,她目无旁视,神情专注地看着书,偶尔合目沉思或轻轻地读出声来,那声音阅耳动听,如同音乐一般。有时她也变换一下姿势,但不管怎么变都是那么好看,如同一个个优美的造型。人们从那里走过,都要情不自禁地回头留恋地张望。郭胖子他们几个的假气功更是越做越假了,每天到公园来,仅仅是为了能看上她一眼。 “城市雕塑”,不知是谁想出来这么个词儿,从此,人们就把她视为公园整体的一部分,成了公园里的一景了。最为叫绝的是,随着季节的更替或者天气的阴晴变化,她的服饰也随之作相应的变换,每一变换都是那么协调、和谐。那纯净的、超凡脱俗的气质,更使人可望而不可及。青年们都变得讲究起来,各自怀着那种微妙的心理,但都不敢轻举妄动,因为知道旁边还有好多人在虎视眈眈。只有一次,郭胖子不识时务,傻看之时冒一句出来:“这妹崽真不错,哪天上去试试运气!” 话音刚落便成为众矢之的,“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胖子的自我感觉倒还良好!” 罢了罢了,从那以后,大家谁也不敢再打主意。灯下的少女只能是一个理想中的天使,一尊城市雕塑。 某一天早上,人们发现那尊雕像不见了。如同当初见到她一样,大家都一下感到了不习惯。人们由小声的私下刺探、打听,发展到公开的议论。有消息灵通的人士终于探听到消息,前来宣布说:那姑娘考上了什么外语学院读书去了。 一时间舆论大哗,大家都由一种不可名状的遗憾发展到一股强烈的愿望:人们都希望在那盏路灯下,在那少女原来站立的地方,能塑上一个城市雕塑,以填补少女走后留下的空白。 在大家的一致要求下,其间也有些人大代表、离休干部等,通过各种渠道,把意见反映到了有关部门,终于通过决定,要在那原处塑一个少女雕像。 但经过长久的酝酿,反复征求意见,设计了几十张草图、方案,均不合大家的意见。因为人们心目中的要求是:那雕像须能适应季节和天气的变化而变化,还能变换各种姿势。如不能办到,随便塑一个泥人在那里,岂不倒杀了风景。最后,雕塑的问题只好不了了之。 再往后,公园里又恢复了以前的常态。人们又肆无忌惮起来。郭胖子的杀猪又开了张,“空城记”与“夏威夷冲浪”混杂,东北大秧歌与花架子武打混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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