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工的那些人和事儿（待续）

罗柏林

        五十多岁了，我也背着行李加入了南下打工的行列。人家叶子干的是正儿八经的经理，需要管理经验和专业知识。可能他也不愿意把自己归于这个行列，但我知识少，知道的词儿少，只能委屈叶子了。
       还有我那个一直在打工的老乡西湖，我们又加入了同一战壕。当然喽，西湖干的是技术工作，需要文化。虽然是技校毕业生，也是个文化人嘛。
       以前看西湖发到网上的片片，对他那简陋的居所总有些不屑，自己如今也是住个这么大的房子。可是想想在深圳这样的城市，这样的房子租金应该过千了吧。在弟的公司打工，他对我还是有照顾。我们这个酒楼，经理和部长们都住在八个人合住的大房里哩。
       去外面一转悠，招工广告上一般会注明所招员工必须在四十五岁以下，身体健康。这两个条件我都不具备。这么说来我还属于特招了。我的职业也没定，弟说了，我就随便在这里走走，有时间就去外面的酒楼吃吃饭，有觉得推广的菜品就带大师傅去品尝。我走南闹北吃过不少我喜爱的菜，比如郴州火车站道口火锅店的狗肉火锅、娄底老娘店子里的红烧排骨、金三角的烟仔豆腐（这东西是鸦片壳熏制的，不宜推广）。这些都太远，只能成为回忆了，成了现实无法到达的梦想。
       其实我对吃不是很讲究，吃贯了粗茶淡饭，年轻时好兴和朋友们去偷个鸡打个狗，也是好玩。后来一天挥霍几千上万，饭菜的消费也只是占很少的比例。对酒的感觉就更不灵敏了，我直接把酒等同于乙醇加香料了。因为我做过假酒，＂假酒＂的定位还是不准确，应该还是真酒，或者说是另一种真酒。

罗柏林

      扯得远了，哈哈，又回过头来。
     我这种人来打工总是会被人误会为老板。进入那些烟花柳巷中，别人叫老板可能这＂老板＂是另一层意思，用时髦话说就是：我的地盘你作主。但在酒楼这样的地方，＂老板＂这样称呼还是蛮厚重的。所以正常营业时我一般不去转悠。我跑到厨房后面帮阿姨洗碗。
       我来时只有一个洗碗阿姨，招不到人啊，正月里人家还呆在老家。我觉得我在这里体现了自己的价值。
      矛盾的是，尽管我辛辛苦苦地洗。这样的劳动价值与我的工资并不相匹配。一个洗碗工的工资还不到我的三分之一。我真的体味到劳动的艰辛。于是我也懂得了西湖。一个小施工员，冬天在烟台那么冷的环境中，手里拿着图纸，在工地上走来走去。我感觉习主席在元旦献辞中说向劳动者致敬就是向西湖这样的人说的。我身在遥远的南方，也想向西湖伸去一双温暖的手。尤其他在简易房中还坚持写作，这点尤为令我敬佩。

罗柏林

         酒楼的格局，一楼厨房和大厅，二楼包房，三楼演艺大厅和休闲，四楼员工宿舍。
        我有时也去员工宿舍转悠，发现每张床都挂了蚊帐和床帘，构成了一个独立的空间。一次我发现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员工躲在床上看A片，我进门去他都全然不知。他看到我很尴尬，我笑笑递给他一支烟，与他攀谈起来。其实他来酒楼上班也是想找个媳妇。在工厂干活虽然与女孩儿接触多，但那有时间说话啊。工作时间十几小时，下班又被男同事拉去喝酒了。喝的大多是啤酒，最后把自己喝成一个酒桶。想想西湖也是这样的吧，孤孤单单一个人，把自己灌醉，回去往床上一倒，做神仙去了。        看西湖发过片片，席梦思直接放在地上，省了床，原来是为了从床上滚下来不至于摔伤。生活中处处有智慧啊。

罗柏林

     那位小伙子真是来错了地方。如今酒楼这样的地方很少有漂亮的单身少女，男性比女性还多。女性也多为已婚婚妇女。＂已婚＂  我是猜的，从外表是根本看不出来的。如果没有计生政策，西湖看起来像五个孩子的爸了。可人家还是未婚青年。跟我一块在这打工的还有比我大的，游师傅在杀鱼，海叔在大厅作服务员。杀鱼不需要形象工程，可服务员必须得端庄。海叔穿那套员工服就是得体，就像旧时酒馆里跑堂的。
        酒楼零五年开张时服务员、收银员、姿客基本上是女孩子，早晨还得在店前做操，引来好多人围观。做礼仪培训的教练是个很有气质的少妇，用西湖的话说就是＂秀气靓丽＂。即使叶子这么见过世面的人见到也会吞口水，她跟我说一句话我也会幸福一天。

罗柏林

本帖最后由 罗柏林 于 2016-4-1 12:55 编辑


       前面的话题暂时打住，我来说说这对东北的小青年。
      男的名字我不知道，女的叫费爽，挺爷们的名字。我想只有东北的女子才会起这样的名字，我们南方的女子名字里总免不了＂雅＂啊、＂丽＂啊什么的，这是带水性的名字，因此南方人洗澡也特别勤快。女员工反映费爽半月也难得洗次澡，可她的皮肤却水嫩白晰。
       大概是正月十几来的吧，试工几天后准备不留用的。因为他俩都抽烟，男的不但纹身还戴个小耳环。我动了恻隐之心说留下吧。起先他俩是租了房子在外面居住，后来也搬进员工集体宿舍来了。
      隔不长时间他俩又会去小旅馆开次房，后来经济紧张了，就零点以后去开房（听说只要50元），再后来连房也开不起了，费爽有时就后半夜偷偷溜进男员工宿舍，和她男友云雨一番。
       大概影响到床头这边的海叔了吧，只见海叔这段时间无精打彩，老年手机再也没播放＂洪湖水浪打浪＂和＂妹妹你坐船头＂了。
        叶子的生理需要可以去他那个小县城的烟柳巷解决，摩托车一呼就去了。用他的话说叫体验生活。叶子这次铆足了劲去北京，兜里揣着的剧本就有一段是这些的。

罗柏林

        叶子穿着那件出门吃酒才穿的毛料中山装在镜头前照了又照。错了，是在镜子前。总感觉不合适，虽然穷，也发福了。西湖是腆着一个啤酒肚，可叶子却是腆着一个装满精子的肚子。叶子对着镜子自嘲地笑笑，随即从樟木箱子里翻出开摩托车穿的那件磨破了袖边的加克，穿在身上还真威武，就像国军参谋刁德一。可是一想，这次去北京的任务又不是与共军谈判，应该显得自己有文化素养才好啊。于是叶子向西湖借了那套相亲才舍得穿的西服。袖子上皮尔卡丹的商标都没拆去，＂全国统一价3888元＂的标签上那个＂打一折＂被西湖小心擦去了。
       离去北京还有几天，叶子学着西湖唱卡拉OK的样子，手握啤酒瓶，在练习接受采访。叶子曾经采访过西湖，让西湖隔着门缝吹喇叭名声在外。西湖也有句口头禅：要出名，得西湖吹。我估计西湖会帮忙的，只是叶子必须付出点什么。比如请西湖去夜来香发廊按摩，请西湖宵夜撮一顿。他几瓶二元五的啤酒就可以打发了。这点西湖不像那些腐败官员，倒一直保持着普通劳动者的本色。
       差点忘了，叶子可以向醉笑借支金笔挎在西服上口袋，给自己增加点＂含金量＂。

罗柏林

        昨天，东北小伙子生日，买了个不大的蛋糕，叫我也去吃一块。我跨进门就闻到一股脚臭味。这种臭味有点像豆豉味。湖南人喜欢豆豉，我就把它想象成豆豉吧。
       其实我与他俩没什么交集，就是有时发支烟给他们抽，他俩就把我当哥们儿了。他俩接我的烟时总是伸过双手，很有礼貌。我烟瘾大，自己抽芙蓉王就得两包，外加每天还得派发一包，所以跟大家关系处得很好。
        这俩东北人，是对小冤家，经常小打小闹，前些天费爽把男朋友工资全领走了，几天后她男朋友知道了，两人又闹起来了，不过两人一抱，一顿乱亲，又和好了。

罗柏林

       再说说叶子，还像个年轻小伙子充满着梦想。如今这年头，做个文人除非有余秀华那样的运气，否则凭自己这点本事要应聘个编剧，成功的几率还是比较低。但人没梦想又不行，梦想是前行的动力。
       不过叶子为了此行，也是做足了功课。首先想到的是给面试老师带点啥礼物，云南的普洱茶是最拿得出手的。可石林这鬼地方并不产普洱茶。于是叶子就从村里的黄奶奶李奶奶张奶奶家一家里凑点陈年土茶，冒充了。其实这些茶叶并不逊色于陈年普洱。人家普洱炒得比黄金还贵，炒的是个名。
       接下来叶子要准备路上的生活问题，去井里满满灌了三矿泉水瓶甘洌的泉水，又烤了七八个红薯。隔壁的王寡妇又煮了十个土鸡蛋。
       叶子还带了三千多元，留了一百多元零钱用手帕左三层右三层包好放在西服内口袋，其他的百元大钞折好缝在内裤里了。
      今晚叶子是睡不好了，心里那个激动啊，就像进京赶考。不过有件事他必须要做的，再去一次榕树下那个莺莺发廊，揣着这张面试通知单，想必老板总会来个免单吧。反正那女子又不会脱层皮。

罗柏林

       ＂外面的世界那么大，我想去走走。＂
      除了挣钱，很多人也是怀揣着这样的想法。我们村里的人，在八十年代前谁舍得花八元钱坐火车来广州？现在广东成了这些人的第二故乡。去年我在东莞大朗碰到小学同学仁宝，他携家带口都在东莞。听说他是为了躲避计划生育来的，老家的房子被计生干部炸了。他和老婆就带着两岁的孩子来了。他在工厂打工，老婆租间房子既当卧室又当牌馆。收一点点头钱还得供饭。来的都是老乡，我去年去的时候他老婆已经过世一年了。死在犀牛陂那间出租房自己搭起的楼上。后来在东莞火化，只捧着一坛小小的骨灰回到故乡。
      除了在家乡生的一个儿子，后来在外地又生了三个女儿，都长得漂漂亮亮的。没读什么书，又都去工厂里了。讲的也是一口家乡话。
       我来犀牛陂，仁保已经不认识我了。可我认得他，并且还记得读小学时扯断了他的书包带。他有三个姐，也是那种美人坯子。我在这里见到了他大姐，老得一头白发。
       他们见到我都一脸惊讶。因为在我家乡都传说我被枪毙了，有各种版本，都是从林方驼子那个供销点传出的。       有好些年，我丰富着人们的话题。
      有人问我儿子你爸哪里去了，我儿子也是回答我爸打工去了。

罗柏林

       不 插播广告了，先把昨天那档子事记下来。
       现在搞清楚了，那个东北小伙子叫小林。昨天他要向前台借二佰元钱，不会写大写的＂二＂，这个字我也不会写，我说我借给你吧，发工资了还我。
       他为了感谢我，今天早晨还买了个大油饼给我吃。

离离

栩栩如生的打工生活。
老百姓的酸甜苦辣

离离

栩栩如生的打工生活。
老百姓的酸甜苦辣

风清扬

点个赞，凑够一百贴

罗柏林

       仁宝家有四兄弟，他上面有个哥哥是个哑巴。我在犀牛陂仁宝的牌馆遇到他时，他用手一直在比划着。我不知道哑语，是站在边上的石狗翻译的，他说我是个大坏蛋。我从他的表情可以看出，还是蛮赞许的。哑巴的名字我不知道，后来大家讲他一直靠摸田螺为生，夏天一天的收入不少于五佰，可是都买码输了。冬天则没什么收入，有时一天就买点方便面和鸡蛋过活。
       仁宝手下还有两个弟弟，都没结婚。大弟叫本贱，有时打点零工，和一个跟他年龄相差不多的河南妇女勾勾搭搭。听说那妇女是个做鸡的，从她身上的劣质香水味道，我猜也是。
       本贱手下就是衡衡。九三年我为了躲避严打去珠海找过他，以前听村里人说他混得好，结果在珠海碰到他，并不像传说的那样。他只不过靠偷自行车和摩托车为生。住在婆石。婆石工业区后面有座小山包，每晚有几辆开往贵州四川的客车，一些年轻的妇女和打工妹手挽着小包，像在等人，其实是在找嫖客。她们白天在工厂，晚上就出来赚外块。
       在东莞碰到衡衡，他特别高兴，经常带我去一些地下赌场赌钱。我赢了就给他些钱。同时他又在治安队干活，主要是抓赌抓嫖。

罗柏林

离离 发表于 2016-4-10 18:41
栩栩如生的打工生活。
老百姓的酸甜苦辣

计生政策放开了，你还生了个双胞胎。

罗柏林

风清扬 发表于 2016-4-10 18:49
点个赞，凑够一百贴

我一直坚持。

罗柏林

       前阵子我儿子也来深圳打工了。他没有进他妈的公司。
      他大学二年级在长沙注册成立了一个培训公司，现在交给别人打理。这些天他成了我的老师，天天跟我灌输一些新的知识。我跟他开玩笑，凭你的嘴皮子在我们老家卖老鼠药准行。死的能说活，活的能说死。不过我弟挺欣赏他，有点把我凉一边的味道。这些天做出的几个重要决定都是在避开我的情况。一个是开一家金融公司，二是罗汉堂第三代养生酒的开发，第三就是就是在罗湖开一家以朝鲜服务员为主的酒楼。

罗柏林

        我这人太理性了，发不了财。我喜欢歪门邪道的东东，我与做企业的不是一路货色。（不包括离离啊，这么一说又把离离的另一个企业家的身份透露了。）
      

罗柏林

暂时打住，金桂香部长叫我去吃饭了，今天心情好，如果没喝醉就继续完成物理老师风清扬布置的作业。

罗柏林

离离 发表于 2016-4-10 18:41
栩栩如生的打工生活。
老百姓的酸甜苦辣

       刚才看到徒弟荣升科长的消息，我嫉妒得要死，另一方面又高兴得要死，就像我自己升了科长似的。用这个论坛很多人喜欢说的那句话，我也想撒个娇打个滚的，或者死乞白赖地要求离离把我的户口迁到邯郸去，以后吃个低保也方便些。有道是朝中有人好办事。这点我深有体会。
       如今的离离再不是穿着我那件军大衣，在冬季里瑟瑟发抖的离离，而是一个穿着呢子大衣，手里握着印把子的离离。打着为人民服务的幌子，公章一盖，钞票拿来。
       左邻右舍都会冲离离的父亲树大拇指，老赵家的闺女就是有出息。

离离

罗柏林 发表于 2016-4-10 19:10
计生政策放开了，你还生了个双胞胎。

师傅太会给我安排角色了，你干脆让我生十一胞胎呗，这样组成一个足球队，我一定好好培养他们为国争光。

离离

罗柏林 发表于 2016-4-10 20:15
暂时打住，金桂香部长叫我去吃饭了，今天心情好，如果没喝醉就继续完成物理老师风清扬布置的作业。

师父拍几张你们那帅哥美女的照片发给大家看看。

罗柏林

离离 发表于 2016-4-11 07:59
师父拍几张你们那帅哥美女的照片发给大家看看。

那天偷拍几张

罗柏林

        前面提到金桂香部长，她是湖南娄底人，四十多岁了，来这个酒楼已经四年多了。她人很干练，做事风风火火，属于＜龙江颂＞里江水英似的人物。我在浙江时，那里的人对湖南女子的评价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狡猾。这点在她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举个例子，一个顾客喝醉了，不小心把包厢里一台电风扇弄倒了，硬是要人家赔了一百五十元。其实电扇没坏，只不过盖子脱落了。
        不过她对我很好，一口一个罗哥，叫得忒甜了。我也经常跟她开点肉麻的玩笑。我这人对一个喜欢的人从来不会表达什么，对不喜欢的人倒能随口而出。
        在这里我从没见她老公来过，她在休息天就不见人了，打扮得漂漂亮亮出去了，不知是见情人去了还是见老公去了。

罗柏林

       有时候觉得用＂情人＂来定位打工仔的男女关系不太妥当，因为在生活的磨砺下爱的成分很少了，更多是依赖和习惯。
       我村子里甲古在东莞做保安，工资才二千多元，平时省吃省用，抽三元多的椰树烟，他和厂里一个贵州妇女搭伙吃饭，一天出十元钱。有点亲兄弟明算帐的意思。吃着吃着两人就睡到一块去了。起先我问他有这码事吗，他咬着牙不承认，后来他才跟我说，＂老哥，我们两个老家伙就是睡一起，也是暖和下被子。＂
        

离离

罗柏林 发表于 2016-4-11 15:43
有时候觉得用＂情人＂来定位打工仔的男女关系不太妥当，因为在生活的磨砺下爱的成为很少了，更多是 ...

为什么要分居两地呢？夫妻两个不能一起来打工吗？

罗柏林

离离 发表于 2016-4-11 18:06
为什么要分居两地呢？夫妻两个不能一起来打工吗？

你是个傻丫头，生活就是这样，有夫妻在一起打工的，也有不在一起的，不在一起的理由各种各样。

罗柏林

几天没写，继续。

离离

罗柏林 发表于 2016-4-11 19:33
你是个傻丫头，生活就是这样，有夫妻在一起打工的，也有不在一起的，不在一起的理由各种各样。

什么理由都不如一个在一起的理由。

离离

罗柏林 发表于 2016-4-21 15:13
几天没写，继续。

的确该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