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帖最后由 归隐宋朝 于 2016-6-28 13:05 编辑
跟人讨论,张爱玲和林徽因,你愿娶谁做老婆?对方笑答:看男人心态,能专注爱情,就娶张爱玲,看重自由,就娶林徽因。但都会承担风险,所以,若非足够优秀、有掌控力,不如娶个普通女子。
寻思一阵,笑了。观点跟我不谋而合。张爱玲骨子里忧伤,连灵魂都沧桑,所以,她的爱情炽热,也近乎偏执。而林徽因呢,活得现实,骨子里散漫,她最爱的,实则是她自己。但恰是这个性,使她风生水起,花蝴蝶般翩跹,引来诸多艳羡。同样是才女,张爱玲活成了悲剧,骄矜又孤零,让人扼腕叹息,难道不是性情所致?
说起张爱玲,就串联起许多生动的句子。例如:你问我爱你值得不值得,其实你应该知道,爱就是不问值得不值得。例如:喜欢一个人,会卑微到尘埃里,然后开出花来。例如:孤单不是与生俱来,而是由你爱上一个人的那一刻开始。这些爱情的宣言,令人感念,也感动。但换个角度想,又何尝不是执念?若爱错了呢,岂非成了依附的青藤,将一棵树缠到窒息而死?
有时候想想,真觉得不可思议。这个风情逼人的旗袍女子,将生命骄矜成两半,一半给了文字,一半给了爱情,却换不回信仰。这算是失败呢,还是失败呢? “愿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的誓言犹在耳畔,爱人已另谋新欢,怎不让人悲痛欲绝?好在她的孑然凄凉里,保持着纯粹和清高,维护了最后的尊严。只是,以肉身为祭,献给一份错爱,到底值呢,还是不值?
张爱玲的短篇小说《色.戒》,以自我的心绪打造:她是派去刺杀他的,却临时变计放走了他,而他呢,脱险后立马打电话,“一网打尽,统统枪毙”。她说,“无毒不丈夫”,不是这样的男子汉,她也不会爱他。他们是原始的猎人与猎物的关系,虎与伥的关系,最终极的占有。她这才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
事实如此,为爱而生的女子,她们的价值观里,唯有爱情。所以,张爱玲对胡兰成的痴恋,便顺理成章、自然而然起来:纵然他是个汉奸,纵然他在旁人眼里不是什么,他却是她的心头好,因为她的爱情不沾世俗、不掺任何杂质。仅仅源于,爱了就爱了。基于此,张爱玲才会说,“女人一辈子讲的是男人,念的是男人,怨的是男人,永远永远。”
最悲哀的是,张爱玲洞悉世事,却看不透男人的劣根性。这,或是她与林徽因不同之处。换句话说,林徽因是狡黠的、聪慧的,张爱玲却是愚笨的、执拗的。加之她生性孤傲,注定了失却尘缘。每常咀嚼她的话语,总会让人悚然而惊。例如: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子,里面爬满了虱子。例如:你年轻么?不要紧,过两年就老了。例如:这世上没有一样感情不是千疮百孔的。
偶尔我也会想,或许她爱得太缠绵、太沉重,才让胡兰成逃跑的吧?要知道,竭尽所能的爱,容易歇斯底里。胡兰成作为有妇之夫,她依旧不管不顾爱了。她曾说:如果我不爱你,我就不会思念你,我就不会嫉妒你身边的异性,我也不会失去自信心和斗志,我更不会痛苦,如果我能不爱你,那该多好。她也还无比哀怨,说:你死了,我的故事就结束了,而我死了,你的故事还长得很。
胡兰成呢,却是被女人宠坏了的。正像任何一个世俗男子,吃着碗里望着锅里,并不单恋一枝花。诚如张爱玲自己分析:也许每个男子都有过两个女人,至少两个,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成了墙上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窗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的一粒饭粘子,红的却是心口上一颗朱砂痣。她什么都懂,却无法勘破,她的爱情注定凄惶。
有一点,张爱玲忽略了,爱情远不是生活的全部。何况,她对胡兰成的爱,或许缘于补缺心理所致。她的成长环境,导致她是个缺爱的女子。故而遇到胡兰成,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把光环强加在胡兰成头上,爱上了爱的感觉,并抵死不悔悟。胡兰成在写回忆录时,张爱玲的份额,只占据了八分之一。真是连心都替她痛了。
说到底,张爱玲不过是个小女人。特殊的时代、悲观的天性和狭隘的视野,让她在胡兰成的阴影下,永不能够超生。所以她会悲叹:硕达无比的自身和这腐烂而美丽的世界,两个尸首背对背拴在一起,你坠着我,我坠着你,往下沉。读着这些言辞里,有透骨的绝望穿越时空而来,让人不寒而栗。想起昔日的诸多美好,原来是张爱玲自制的幻梦,胡兰成这个蹩脚的演员,演绎了几天,却演不完全程。
读过张爱玲的诗。她不擅长写诗,或者无关擅长,只是写得少罢。其中那首《落叶的爱》,写出对胡兰成的一往情深。落魄的胡兰成是“大的黄叶子朝下掉”,偏要“装出中年的漠然”。结局却是美好,落叶掉到地上,覆住自己的影子,这就是“它和它的爱”。如痴如傻、全心投入的爱,饶是钢铁也烫化了,何况胡兰成本是花心萝卜。算遇人不淑呢,还是有眼无珠?总归是张爱玲的悲剧,仅此而已。
在漂泊异乡里,曾经的点滴美好,或能放大成慰藉,湮没如潮的小疼痛,成为张爱玲的精神依托吧?香港诗人蔡炎培的《代写情诗》,描画了某个“恩爱”片段:
张爱玲寄胡兰成:上海还是这个老样子/无轨电车叮叮响/高义旗袍见车上/我没搭错车/可我车过虹口过了站/过了站了/猛然省起兄之语/语我这样高。怎得了/我的妇女银袋并不高/五十个大洋两个双龙抱/文君当炉
胡兰成致张爱玲:西风恶,人情薄/搭上乌蓬船/船到桥洞又一个桥眼/温州岁暮苦寒/枯树桥头系我一生荣辱/念去去烟波千万千/楚天抒岫/当为子抹拭香炉
读着、读着,眼眶湿润了。爱情,若能戛然而止,该多好?可惜结局早已写好,谁也不能穿越修改,隔世离空触摸到的,依旧是刻骨的惘然和疼痛……
|
-
3
查看全部评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