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龙版
钟陵不是一座陵，钟陵是一座城。
所以，罗隐才能回来，他回到了这座城。
这座城，熟悉已久，甚至每一条街道和每一条狗。
他曾经在这里生活过，在这里喝酒，在这里杀人。他最不能忘怀的地方。最不能忘怀的，当然还有女人。
月黑。
黑夜下还有片更黑的小店，像一只狗，突兀地蹲在路边。
这片繁华区，居然还有人开了这么个破败的店子，这种人真得该扔到城管办公室给活活打死。
苏老板就是这种人。而这店子居然没事，一点事都没发生，工商、城管、税务几大门派围着它转了几圈，悄无声息地走了，来得快，去得更快。
苏老板仿佛知道某人要来，居然换了套光鲜的行头，坐在黑夜里等。
一个醉乞丐地把门靠开。
他的头发比稻草还乱上十倍，比烂稻草还脏上二十倍。
衣服绝对不像是衣服，像是酒窖打了补丁的布袋，分辨不出原来的颜色。
他的眼睛冰凉，比初春的水还凉上百倍，让人一看上去就起鸡皮疙瘩，即使笑起来，眼光也如刀芒一般凛冽。
他在笑。
他在看着苏老板笑。
“苏老板，”他戏谑地嘲讽他：“苏老板你贵姓？”
“苏老板当然姓苏。”苏老板居然也在笑：“可罗老板呢，罗老板贵姓？”
苏老板笑起来，脸皮子都不动，只露出些许牙齿，在暗夜里竟然发亮。或许他的脸皮够厚，有了比皮笑肉不笑更高的功力，而牙齿发亮，是因为牙齿都是金的。
罗隐听了苏老板的话，眼睛里的笑意敛尽，寒光暴涨：“你知道罗隐？”
“当然知道。”
“苏老板的消息还真是灵通。”罗隐往前上了一步，用奇怪的姿势站着。
“苏英堂的人也不是吃素的，”苏老板嘴很硬，但腿已经发抖：“张市长已经打电话过来了。”
“那还不快滚？”罗隐暴怒揸开五指就扇过来。
苏老板实在像个陀螺，上半身粗壮，腿却细长。这么一个造型，身手却相当敏捷。一欠身就从罗隐手下钻跑。罗隐这一巴掌根本不可能落空，但见他即将碰着苏老板的时候，暴缩半尺，只在脖子上拂了一拂，仿佛赶只苍蝇。
苏老板冲入一扇门，吓了一跳，心想：不过就这么个混帐样子。可他一抹脖子，只觉得小肚子一热，尿就下来了。他那条24K金的狗链子断了，脖子却好好的。
罗隐笑出声来。
“好快的身手。”女子的声音清脆如黄鹂，却又冷如冰刀。
罗隐和苏老板说了那么多话，可女人一声不吭，一定不是个寻常女人。
“你来干嘛？”女人语气幽怨。
“来这里还能干嘛？”罗隐笑了：“当然是喝酒。”
“可我想睡了，”女人扬起头，“不想卖酒了。”
她可是真懂得男人，男人越想要的东西，就越要欲迎还拒，这样的男人她平常见得太多了。
“既然想睡了，为何还不睡呢？”
“因为你来了。”
罗隐大笑道：“你知道我要来？”
女子道：“你已经来了！”
罗隐死气白赖道：“既然已经来了，为什么不给酒喝？”
“唉，你真的要喝酒？”女人叹口气：“可没了好酒。”
罗隐道：“只要开心，什么都是好酒，况且你还有瓶女儿红。”
“女儿红？”女子身体激灵一颤：“这个真没有！”
罗隐将手覆在女子的手上：“真的没有？”
女子大怒：“你把我当成什么了？凭什么轻薄我？”
罗隐大笑：“就凭这个。”
他笑着从随身的口袋里，掏出一沓纸，粉红而挺刮的纸头，扔在桌子上：“这个你要不要？”。
女子道：“我们出来做，当然是为了赚钱。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罗隐抓起女子的手，女子拂开，开口道：“我虽然要钱，但只陪喝酒。”便离身取酒。
罗隐展颜道：“还是个节烈女子。”
一盏灯亮起来。罗隐发现这间小店，屋外破得像个仓库，室内却豪华得让人想跳楼。一寸长的羊毛地毯，细腻的大理石墙面，雕花红木的酒桌，连杯盘也都是银的，碗是金镶玉的。
女子拍拍手，四热荤、四冷盘、四小炒就端上来了，全装在小雕花的盆子里，被两个粉头嫩面的小厮和两个裙及大腿根的女子托上来。
然后他们伺手站在旁边。
罗隐叹了一口气，这酒喝得不会快活。和女人喝酒，有人看着，怎么能快活得了？
他又拿出一沓钱，放在小雕花托盘上，挥挥手。他们就退下去了。
女子道：“你真有办法。”
罗隐大笑：“我是有钱。有钱什么办不到呢？”
女子就要开酒，罗隐抓住她的手。你不会相信一只手能这样素净，洁白，葱一样的指肚，指甲修长洁净。
女人叹气道：“手有什么好摸的。”
罗隐靠近她悄声耳语：“因为手很白，而且是真的，但酒是假的。”
女人浑身一颤：“跟你说了，真的没有。”
罗隐扔出一沓票子，手开始在女人身上游走，女人一挣脱，露出博大、洁白、晶莹，几乎毫无瑕疵的奶子。
手一直在动，女人开始呻吟。
但罗隐穿裤子一定比脱裤子快。
罗隐站起身，“啪”的给了她一个嘴巴：“真的没有？马樱花，你个贱人！”
女子开始抽泣：“你知道是我？你杀了我吧，我对不起你。”
罗隐的眼中挤出两滴泪：“你以为垫个鼻子，我就认不出你了？你以为隆个E杯，就认不出你了？你以为改个英子，就不知道是你了？”
“可我等了你八年，我为你守了八年。我是说过等你赚够了钱，就给你女儿红。可你怎么一点消息也不来？”马樱花疯狂地大叫。一个女人可以为一只蚂蚁伤心，但疯狂起来，足够吓死一头大象。
罗隐长啸一声：去他妈的海誓山盟。抬脚便出了门。
世间的女子是否都这么绝情。
——人世间还有什么女儿红？
山盟海誓，海枯石烂，去得无边无际无心。
罗隐想到归隐。
罗隐隐藏在酒吧、隐藏在妓院，隐藏在赌场。
他喝，竟然喝不醉；他嫖，竟然不勃起；他赌，竟然只有输。
他要女儿红，可是这个真的没有。
从楼顶飞落，鸟儿一般，自由，自在，自主，和等待的三千六百五十天完全没什么两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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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达卡
发表于 2016-7-15 11: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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