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乡间农户养驴的比较多。在耕作上驴的作用虽没牛大,但驴的拉磨、拉碾、拉车、驮货,一点也不比牛轻减,待遇却没牛的高。单从挠痒痒这件小事就看得出人们重牛轻驴。
春末夏初,牲口要褪毛,褪毛时的牲口瘙痒得很,剧时可致躁扰发怒。牛把式就用一截锯木头的废锯条嵌在木把儿上,给牛刷毛挠痒痒,刷挠得那牛舒服得四条腿撑着像个板凳,尾巴翘起老高。而驴也要褪毛,也会痒痒啊,人却不去理会它(驴的执拗倔强,可能由此而发)。驴除了打滚儿磨痒和凑着树干墙角蹭痒之外,还有一个最好的办法就是互相帮忙啃痒。
两头驴相遇,互相嗅吻唇腮耳颐,一番心语商量,就开始了互助互慰的行动。先是交颈站立。此驴启齿,轻重适度地啃一口彼驴的颈肩结合部,彼驴立刻如法回敬。此一口彼一口,交替有序,错落有致。都是把那驴唇高高地翻翘起来,露出两排洁白而整齐的板牙,“嗑嘣嗑嘣”地啃啮对方的皮毛,毫无所苦,不稍懈怠。互啃到情真意切处,全是惬意得尾巴乱拧乱甩。当啃痒结束时,启齿先啃第一口的驴待对方啃罢一口后,便嘎然而止,不多不少,二者啃数绝对相同。
先民通过长期仔细观察,代代相传叙说着这个有趣的现象。后人引而伸之,把人群中那些半疏不密、若即若离,有礼物相与则情如蜜饴、无礼物来往则形同路人的亲朋关系喻作“驴啃痒”。
延至时下,驴啃痒的现象简直势如飙风,滔如洪水,不论官民,无分城乡。老年过寿,小儿庆生,耄耋拥娇,小三再嫁,生子行三,迁入新居,补办婚礼,学榜题名等等等等,都要大摆筵席,张网捞钱。
邻居有女,一婚时我随了份子,二婚时也随了份子,二婚后产子,理应婆婆家待客,但亲爹娘执意要在自己家待客收礼。左邻右舍怏怏地去送礼,背过脸去满口的乱啐。
微信群聊,有人讲了这样一个笑话,说是儿子高考罢,爸爸摆宴席。席间,有朋友问爸爸,儿子走的是哪个本科,进了哪个学校。爸爸支支吾吾,喝酒喝酒,甭打听恁些,反正是喜事儿。宴罢,不识趣的朋友仍然追问,爸爸嘿嘿一笑,考了驾校。朋友瞠目,呃呃,这一伙收的钱,考个十回八回也够啦!
油然想起那些居官的人,乘父母寿丧,儿女婚嫁之机,明邀暗示,滥发请帖,把那些打八竿子都够不着的小官贱民都胁迫来送礼。搜刮个十万八万,虎面狐心的装在自己腰包里。因有八项规定的尚方宝剑高悬,不敢光天化日之下宴客。请帖注明,宴席分批,凑个更深人静,纪检安堵,在不起眼的小饭店,偷偷待个十桌八桌。吃饱不吃饱是你的事,贺礼我是稳拿了。
到后来,或魁星照护,易地为官;或贪秽事发,褫黜刑流,他欠大家一屁股两胯的人情债,再不谈起老祖宗的“来而不往非礼也”。
这样的人,倒是连驴都不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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