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的歌
他不会跳舞，而她却长袖善舞，似行云流水。
23岁生日那天，他去参加酒会。坐于角落，他看她翩翩起舞，婀娜多姿，曼妙得仿佛蝴蝶穿行花丛。她和一个帅气的男孩合唱，有种出乎寻常的默契。他站起身，悄悄走了。本来想吃完蛋糕再走，甚至还想逮着机会跟她说那三个在心里打磨了很久的字，但他现在既害羞，也自卑。
回家后，翻看大学里她写来的信，大一有五十多封，大四那年只有五封，不由地叹气。那些信整齐地放在那里，聊生活，谈学习，仿佛喜怒哀乐的一个大杂烩。他又仿佛看见自己回信中的试探，于信里一来一往，鲜花微笑夹杂少许刀枪棍棒，迎来却是天马行空不着边际的闲扯，像一个棉花盾牌。
后来，他结束了称为“八年抗战”的单相思，找了一个爱他的同学结婚。
结婚前的某天下午，他电话邀请她参加婚礼。她叹口气，说要见他。于是，便去了舞厅。舞厅里灯光昏暗，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各自暧昧。她请他唱歌，他慌乱摇头。他五音不全荒腔走板，况且这么多陌生人面前，他也不敢。于是，她便走上台，为他唱一首歌：跟你一起，暗暗喜欢，热爱堆满……
他的泪水，一下子冲出来。在她回到身旁之前揩干、抹尽。
然后他们跳舞。他不会，她也不教他，只是这样半搂着，随音乐轻微摇摆。时间也如音乐，在流淌，极快地流淌。
出了舞厅，一轮月高悬而明亮，能看见她脸上细密的绒毛。当初，他爱极了的这个仙桃般的脸。他欲送她回家，她不愿，让他用摩托载着她去看水库。夜色下的水库，银光闪闪，她在银光中叹气：就没办法回头了么。他也叹气：你从来不说喜欢我。他还不敢用那个“爱”字。她忽然恼怒：你不也没说过？
长久的沉默，他们背靠着背，坐在塘埂上，仿佛一对浪漫的情人。
远处的一群孩子，笑哈哈地唱：月光光，秀才郎；骑白马，过莲塘；莲塘背，割韭菜；韭菜花，结亲家。
结婚后，他学会了唱歌，跳舞，皮鞋和头发也油光滑亮起来，只是很少碰见她，没机会和她跳舞。
这一天同学十周年聚会。她和他都去了，喝酒，然后是唱歌、跳舞。唱歌的时候，她依旧唱《红茶馆》。如幻似梦的女低音，只能来自苍穹。他眼里的她，没太大改变，只是时间让她稍微发了福。唱完，她停下来，眼神炯炯地盯着他，他感觉眼眶湿润。
有男同学竟然记得他曾经暗恋过她，有女同学也知道她因他而起的惆怅，于是起哄让他们合唱。歌曲她定，《因为爱情》，他微笑。给你一张过去的CD，听听那时我们的爱情，有时会突然忘了，我还在爱着你……
全场静寂，没人想到两人的合作竟然天衣无缝。少倾，众人尖叫、呼哨，强烈要求他们来个拥抱。他微笑站着没动，她却大方地走过来，两人轻轻地拥抱一下。他很想让人找个纸笔记下来：某年某月某日，他与她的第一次拥抱。
跳舞的时候，他依然半拥着她。他想告诉她；他三步、四步、狐步舞什么的都会了。他牵着她的手，想带她跳起来。但她轻轻压着他的手腕，只是慢摇。
时间就这样静止下来，仿佛回到十年前的那个下午。
坐下来的时候，她问他：她对你好么？他知道她问的是自己二婚的妻子。他微笑：不错啊。然后莫名其妙地补了一句：日子总是这样过吧。她瞅着他，叹了一口气：你看上去不快乐。她语气里充满了歉疚。
他知道她一直这样想。某些时候，她甚至觉得：他草率地结婚与他最终离婚再结婚，这根源在于她。因为她的不表态，使他们成了两条平行线。
他问她的生活。她说烦透了，工作太累，还要忙孩子，就是他对她还和以前一样好。他知道“他”指的是她老公。他笑笑：女人要对自己好一点。然后又玩笑地说：你要减肥了。
她叹气：老都老了，减肥做甚么。
她说他应酬多，但要控制喝酒。又说回家对老婆要好点，毕竟他老婆年纪小，骄横点儿。
十年不见，彼此依旧熟悉，甚至连谁多了一根白发都了然于胸。对话也很奇妙，仿佛是他爱护她，她也爱护他，一旦距离近了暧昧，便又使个锥子戳一下，醒来，拉开。就这样循环往复，他喝了不少酒，她陪着喝茶，说了很多话。人多，嫌吵，她约他聚会结束后，到茶楼继续聊。他笑着答应：好。
聚会结束还不算晚，兴致稍有些降温，正好握手告别。
一出门，明月高悬，他能看见她化了淡妆的脸上，没了细密的绒毛，大约也被岁月拔走了。
他们对视了一眼，试探、迟疑、坚持、纠缠，纠缠、坚持、迟疑，放弃，这一瞬间，仿佛初恋那百余封信呼啦啦迎面扑来。
他上了车，酒喝得比较多，车开得歪歪斜斜。
他的手机“滴滴”作响，一条信息是她的：开车注意安全，以后别酒后驾车了。还有一条信息：老公，少喝酒，早回家，别开车。他骤然停车，一个人扒在方向盘上，任眼泪在脸颊上盛开，仿佛一朵温润的花。
|
雷达卡
发表于 2016-8-3 08:34
QQ好友和群
QQ空间
腾讯微博
腾讯朋友
分享
收藏
顶
踩
提升卡
变色卡
抢沙发
千斤顶
显身卡
你和王月同时怀念初恋。，。什么节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