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过气柴禾妞 于 2016-8-15 19:15 编辑
暗夜里有微微的温情,两个老人的私语犹如在耳边。如今,他们双双归去,归到一个我不知道的地方。多少相似的故事,在繁忙热烈的世间,本不值得一提。但生命本身,本不为感动谁而存在。如同两位老人,沉着生活,默然相喜,用生命践行着“没你不行”。
“我先走,你和儿孙好好生活。”
“不,我先走,没你,我太孤独。”
于是,默默达成了共识,双双归去。这个夏天,他们的儿孙,哭了一场又一场。
只是没你不行,我的灵魂,不为任何人存在。当初她见他时,一眼,便嫁了。她父母多少是看不起他的。他瘦,他穷。她后来跟我说:“如果我父母如今健在,看见我们儿孙满堂,他们一定会高兴的。”有一丝心酸钻进我的心底,后来有多甜蜜,当初便有多苦。
他一辈子没有骂过她,半句也没有。若说有,且被我亲耳听见的,便是那回。她毫无意识,半躺在轮椅上,似睡非睡,对我的招呼充耳不闻。他说:死狗一样了,你瞧,真像一条死狗。其实在他心里那一句真实的话是:你醒来,跟我说句话,哪怕一句。
那临了的半年光景,她的意识渐渐消失,白天黑夜,他们的相守,无不是爱,静极的爱。
堂叔为两位老人把完脉,悄悄说:哥的脉象,比嫂的还弱。
望着四肢如柴,眼窝深陷的他,我们集体无言。
那刻,她如一个孩子,不管不顾,他守护着她,用最后的气息。
她和我相处十年,他偶尔来看我们。
每一次,起床的时候便有满桌子的早餐,他默默出去买的。
两位老人在夜晚去散步,回来的时候,她给我儿子半块饼,说是爷爷特意用口袋揣着,给她的。那刻,我窥见了别样的爱情,不是海棠无香。
更多的时候,他在老家。只是不断听得他的问候,还有一些关于他的讯息。比如那次,七十多岁的他和一条四斤多重的眼镜王蛇狭路相逢。
那年冬天,买给她一件毛衣,第二年冬天,他让我帮买一件毛衣。后来发现没有让我满意的,于是亲手织了一件,还把袖子织大了。后来发现,买给她什么,他都觉得好,也要。后来才明白,在他心里,拥有和她一样的,才是幸福。
然而多少事,我们只是后来才猜到。所以总做不够,所以总是延迟了关心。
逢年过节时,我们从四面八方往那个家赶。相聚的日子,忙碌也踏实,因为总有份无以言表的和谐与温馨。而几天的相聚之后,她一点一点地,把好吃的分开若干份,每个儿女都有。几天前,嫂子代替她,整理好一份份好吃的给我们带走。刹那间,那份沉重的失落感便压在心头,连眼泪都没缝隙流下。
嫂子,长嫂为母,逢年过节,我们还回来。轻轻说完,眼前已模糊一片。
默默离开那个老井修竹的家,默默跟自己对话。那一席长长的对话。
然后告诉自己,自己瞬间已是长辈,许多美好要传承下去,以爱的名义。哪怕所有传承的力量,只源于初见时那一点微微的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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