韧洁读诗

韧洁

来自行者部落微诗刊
         
              

诗歌作者：内蒙古，飞的寂冷


       车过山前(组诗)


   



      一片落叶的命运

她体内蓄积了过剩的雨水，一双手曾经拍打过炊烟
拍打过隐藏身体内的毒素，笃定地相信过
住进体内的河流可以扩张出一幅
足以，令牛羊留连的草场

足以摆脱一场扑朔迷离的浓雾，足以囚禁一只鸟
远离灵魂的寂寞，那片被沙漠荒芜了的月光啊
多么像她生在患病期间的孩子
一阵秋风，便把病传给了大地
仿佛生命一直活在病痛之中
且被挽上绳索，推进幽暗的空谷




      秋紫薇

陷进候鸟翅膀的天空，她的目光饱含深情
转瞬即逝的远方，在她眼里
把下一个春天尘封，等
紫色像一个妖娆女子，从蝴蝶翅膀
跃上枝头。

这理想的国度，一定埋着她最淳朴的乡音
今夜，我们不谈孤独
不谈身处荒野的寂寞，只等你再一次开放
容我把你放进怀里，像是收起一滴水
溶入我日夜失眠的血液



车过山前

这八月的铁轨，紧紧咬住一枚落日
几只雀鸟逆风从窗口掠过，衔着故乡的炊烟
以下坠的姿势，唤醒胸口紧贴的故乡

我一向怀揣着远方，接近中年时
才想起故乡的麦香，想起临行前父母的嘱咐
远方转化成一个疼痛的词语，仿佛缭绕心口袅袅的炊烟
正由列车途经一座大山时，发出的梦呓

仿佛，从遍布皱纹的山体看到父亲
母亲两鬓纵生的白发
仿佛一面镜子，照出我心里滋生已久的悔恨


         深呼吸(组诗)





        坐进夜色

而夜晚，显然忘了去推测
一朵花的秘密。蝴蝶的翅膀长满枯藤
她渴望来一次撕裂的痛

流水扶起影子，卸下一身的苍白
隐在墙角。春夜里
密集的马蹄声踏入梦境，此刻
梦到草原，梦到一朵格桑花
正被打马而过的少年抽空了内心

显然:她忘记了春天
你还能去追问她的内心吗？还要试图找到一个缺口
还是从她内心隐隐传来的春雷声中，悟出某种禅境
或者，解尽她萌动的春情





       隐身术

她选择在哭声抵达喉咙时收起隐痛，从微弱的光里
剥下自己的人影。剥下深藏体内
经历过的苦难，剥下悲容
剥开青山之中，每一条蜿蜒曲折的路途
树木，流水和隐没草丛里的鸟鸣
那里没有鼎沸人群发出的噪声

随后，她选择剥开自己
仿佛剥掉罪孽深重的肉身
就能以静默的方式，把自己隐于下一场洪流





      深呼吸

黑夜再次将她埋葬  世事被一推再推
星光静默  验证水火
她放下拐杖  任体内的水
肆意流淌  冲撞
每一个患有疼痛的地方

有脚步声在云深处响起  挟迫一只受伤的鸟
它的嘴里  正缓缓吐出一枚月亮
一半照上她的悲容  一半正从她的心口生长


          那天，我一直都站在废墟旁(组诗)




      在人间，看到爬行的乞者

或许，涌入体内的不仅仅是苦难
还有从断裂处长出的麻木，月光里
结下的白霜，被反复
揉搓的额头，影子里独坐
固守在苦难的陷阱里沉默

乌鸦口里的丧钟，像一枚钉子
拍打进裸露的骨缝，坐垫下缺失的部分
被生活莫名背叛，有人在深夜
借着路灯走进她的世界，像是踏碎一块带有裂纹的石头
她试着用双臂撑了撑身体，拒绝接受带有怜悯的目光
这时有乌云与空气摩擦，我看见一朵
带血的蔷薇从高空坠下，整晚
我都梦见，一条火红的舌头
正把肉身一点点吞没





     容我，固守在灵魂的废墟之上

一直在影子的步履里逆行，在光里隐遁
一生都在打造一把匕首，刺破沉沦进体内
黑色的水草和囚禁笼中的鸟鸣
渴望着，来一次彻底的燃烧

一直都在日夜兼程，沿途扯下
月光，星星，并在错综复杂的大树根部留下记号
留下曾经，年轻过的路标
灌木丛中疯长的忧伤和从额头
抖落的白发，裸露的日头
以及被灼伤的胸膛，咬着牙
远离妓女，嫖客，赌徒，吸毒者的诱惑

穷极一生呵！趟过倦而破损的人间
安抚这支离破碎的忧伤



   
       那天，我一直都站在废墟旁

所有的陈词都在刀刃上复活，暴风雪已在深夜
准备好措词，我听见骨关节
发出爆裂的声响，仿佛正冲着
街头行骗的人们，拋出一截血骨

一滴血已忘了在月色里祷告，每一张脸上
都写满行色匆匆，贪欲的乌鸦掉入陷阱
它不用向自己祈祷，猎手露出猥琐的笑
温柔地，喊着你的名字
不明真相的路人，正被皮条客暧昧的眼神击倒

此刻，他们仿佛一尊菩萨
一边露出慈悲的笑
一边从背后拿出剃刀


《韧洁读诗》

首先废话几句，别人是高射炮打蚊子，我是鸡毛掸子戳飞机（韧洁谚语），朋友对我说过，别答应评论诗歌，那样会暴露自己的无知。承诺评这几组诗歌后就有些后悔了，收到诗歌更是傻眼了，真应验了朋友的话。这还是诗歌吗？分明就是非理性的抽象意象与高度陌生化语言的结合体，我不得不佩服诗人的想象天才和语言天才，这类诗歌是我搭着梯子也够不着的，至于评论更是无从下手，抱着临阵磨枪不快也光的侥幸心理，遍寻各大诗歌论坛，想看看别人是怎么评论这种诗歌，遗憾的是没有找到，评还是不评呢？我想起诗人二羊在群里似是而非的一句玩笑话，“你笑羊，羊也在笑你，毛都没有，多丑啊”，诚然如是，面对一个未知领域，我的无知不就是一个毛都没有的怪物么！不过，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没办法，只有拿出庖丁解牛般原始粗鲁的办法越俎代庖了，废话这么多，其实就是怕认知的不足而曲解诗人这些高深的文字。

废话说完了，那我就动刀了。组诗《车到山前》，就一个题目，诗人就玩弄了一个悬念，给读者一个提前设想的空间，车到山前怎么啦？有路？没路？路在哪里？这些问题只有读者自己去字里行间寻找答案了。

这组诗共三首，通读一遍，诗人留给读者的感觉除了想象天才和语言天才，还有就是诗人的多愁善感与柔情似水，下面诗句就是很好的说明，“多么像她生在患病期间的孩子｜一阵秋风，便把病传给了大地”，“陷进候鸟翅膀的天空｜她的目光饱含深情｜转瞬即逝的远方｜在她眼里｜把下一个春天尘封”，“容我把你放进怀里，像是收起一滴水｜溶入我日夜失眠的血液”，“远方转化成一个疼痛的词语｜仿佛缭绕心口袅袅的炊烟”。

总的感觉有了，那我就一步一步走进诗人的文字里，揭开朦胧的面纱，去还原一个真实的诗人情感，顺便看看车到山前有没有路。

《一片落叶的命运》

一片落叶的命运，要么随风飘，要么被绵绵秋雨浸泡，它曾经过悠悠岁月里炊烟的熏染，它曾经也有过外在或内在的疼痛，比如虫咬，比如疮痂病、炭疽病。它曾经也有过绿色的，具有生命力的，宽广的梦想。一片落叶的命运，就像一个多病多灾，把泪水积蓄在体内的女人的命运。女人天生就是充满梦幻的，她渴望冲出迷雾飞翔，却最终还是被疼痛囚禁。患病期间，她是极度落寞的，像被困于沙漠，致使她产生的浪漫思想像清冷的月光洒了一地，秋风，最能扩散她病中的情绪，以至于她感觉生活就是苦难，自己就要像落叶一样被秋风推进幽谷，这种悲观厌世的情绪跌落到了极致，如同车到山前无路可走。然而诗人巧妙的以一句“且被挽上绳索”，再配合前面的伏笔（月光是孩子），让情绪峰回路转，绳索其实就是对美好幻想的牵挂，这个牵挂自始至终都存在，前面“笃定的相信”就能说明。有了牵挂，何尝不是绝地逢生呢！

当然，这些只是字面的解析，难免牵强附会，诗歌中的病患可能会延伸很多意思，比如情感或事业的挫败，或对世事的怀疑。草原和月光，也可以是理想和抱负。诗人只负责呈现，诗意却是读者根据自己的认知去感悟。

关于这首诗歌的写作技法，由于认知水平有限，实在无法说出个一二三，只能用一个大词形容，妙！诗人这种技法所呈现出来的效果，几乎达到了宋代宗禅大师提出的修禅的最高境界，“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看山还是山”。在诗歌里，落叶与患病女子互换互承，相得益彰。这种技法在后面《秋紫薇》里也有应用。

《秋紫薇》

其实我向来对花草树木认识模糊，当看到紫薇，不得不百度确证一下，原来就是紫金花。紫金花花期长，而且是开在少花的季节。紫金花可入药，清热解毒，活血生血。紫金花物语，沉迷的爱，好运。有了这些知识，这首诗就容易懂了。

她，一个女子，深情的目光朝向天空，那里，候鸟正拍打着翅膀向南飞行。在她眼里，候鸟消失的地方，有着她的牵挂，或许那里就是她情感的春天，然而这个等待过程是漫长又遥远的，这又正是紫金花开放，蝴蝶纷飞的季节。这里开始，诗人没有直接写紫薇，而是虚拟了一个紫衣女子，在后面的文字里，紫衣女子与紫薇互换互承，融为一体。根据紫薇花语，这里的紫薇其实就是诗人浓浓的情感，这情感如水一般滋润着孤独寂寞的心灵。如果说失眠是一种末路，似水柔情何尝不是心灵寄托的出路！

在这首诗的开头部分，诗人刻意打乱语序追求一种陌生化效果，这是我不太赞同的，自然美才是真正的美，刻意的打破常规，除了制造语言的迷宫迷惑读者，再没其它的意义了，诗歌语言是为了引入读者，而不是推开读者。
再说了，任何一种语言的美是要经得起时间考验才是真的美，这种颠倒的语序刚开始的确能达到陌生化效果，可是跟风的人多了，陌生化将不再陌生，读者自然而然也会审美疲劳。
当然，由于认知的有限，或许我没能体会这种语言真正的奥义吧。提出这些只是想让诗人和读者共同思考。

《车过山前》

这一首相对前面两首来说容易理解了。诗人通过列车在夕阳里奔驰，途经大山，想起故乡，想起年迈的父母，抒发浓郁的思念之情。

组诗《深呼吸》

一看标题这三个字，我不由长吐一口气，看来，得充分准备承受接下面三首的文字虐了。
这组诗共三首，算是姊妹篇，很纯粹的抒情，缺乏细节为支点，有情无实，略显空洞。主体是描述一个女子的情感，被掏空，然后抑郁成疾，心里堆满阴影，这的确需要深呼吸。

《坐进夜色》

从标题开始，诗人用一个“进”字，就把“一朵花的秘密，翅膀长满枯藤，一次撕裂的痛”与夜色融为一体，制造了一个压抑的氛围。“卸下一身的苍白”，其实突出的还是苍白，苍白来自于打马而过的少年掏空的内心，以至于最后关闭心扉，沉闷无声，这个感觉实在有些让人窒息。
对于“流水扶起影子”，感觉太抽象，无逻辑可寻，如果失去起码的逻辑，那诗歌艺术来源于生活岂不是空谈，毕竟现实生活是遵循逻辑秩序的。
“蝴蝶的翅膀长在枯藤”，这句有后面一句的补述，不难理解这是一种幻想，不过我个人认为，既然前面出现了花的意象，这里就没必要再锁定一个蝴蝶的意象，直接“一朵花的秘密，翅膀长在枯藤上”，这样想象空间更辽阔，也不那么晦涩抽象，读者可以感悟是花的本身，或者联想就是蝴蝶。直接锁定蝴蝶，似乎有些撇开和花的联系。
这首诗歌诗意略显灰暗，不过有梦里的打马少年，格桑花，草原，又不失一种清朗。

《隐身术》

一个抑郁的女子，当隐忍到了极致，疼痛不再是疼痛，苦难不再是苦难，逃避一切现实生活，最后只剩下麻木，以及随波逐流。
这首诗歌诗意太灰暗，缺乏积极因素，不值得颂扬。逃避是解决不了实质问题的。

《深呼吸》

思念是无止境的，致使心里阴影胜过黑夜，血脉喷张，痛更痛，伤更伤。凄美的思念，如弯月割在心口。
这首诗里，“验证水火”，“放下拐杖”，意象太过模糊，缺乏准确性，让人不明就里。“有脚步在云深处响起，胁迫一只受伤的鸟”，感觉想象太天马行空了，给人一种不着地的感觉。

组诗《那天，我一直都站在废墟旁》

前面两组，诗人描述的都是一个女子的自身情感，在这一组里，诗人从小我里走出来，显现出一种博爱，更有种愤青的味道。

《在人间，看到爬行的乞者》

尽管这个社会是如何的繁荣富强，但贫穷者依然存在，街头路边以行乞维生的人从来就没断绝过。他们少数是因为好吃懒做，多数却是因为残疾生活不能自理，不得不行乞维生。
这首诗里，诗人描写的就是一个肢体残缺的乞者，她被生活抛弃，苦难已经变成一种麻木，生命岌岌可危。
困苦潦倒如此，她依然独自固守沉默，远离嫖客，妓女，吸毒者，赌徒等社会渣滓，不向他们乞求，或许他们根本就不会施舍。其实，这个社会某些阴暗角落，何尝不是人类的废墟。

《那天，我一直都站在废墟旁》

废墟，不是真的废墟，而是人类废墟，在行色匆匆的人群里，有贪欲，有猥琐，有皮条客，他们各怀鬼胎，尔虞我诈，笑里藏刀，表面上却伪装成比菩萨还要正人君子。
在这废墟旁，刀刃复活，关节爆裂，抛出血骨，诗人愤世嫉俗的愤青思想崭露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