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巢巢说,近日旅途她将进入无人之境,五日内无信号。
天地茫茫,没有人是一件多么惊恐的事情,我立即想像出各种景象,当然,大多与看过的影视作品密切相关。我担忧的问她:你们不怕吗?
巢巢没说话,可能已经进入旷野之中,感受不到我的关心。倒是另一朋友壮壮猜我一定没去过无人之境,他像个智者一样总结说:你怕的是自己吧。
我想巢巢和壮壮所指的无人之境是一种明亮美丽的地方,那里天低云近,伸手可触,天尽头好像抬腿即到,远处的山丘温柔的起伏,穹庐之下唯己呼吸,这种境地就算寂寞都是美的。可是,像我这样的人,一旦身无所倚,心里就不安定,这种情形,是不是我怕自己呢?总之,有人的地方我才安心,就算来来往往的人与我无关,也觉得喧喧人世可近可亲。
我想这些的时候正走在一条小街上。时序已进入初春,小街还是一副没大复苏的样子,两边的大树向上伸展,然后在不远的高处,黑色枝条纷纷交叉,看上去情侣一般两两倾身相挽,整条小街被围拢起来,越远,越细,天空越低。我的审美可能是有问题的,青灰的天空下,这些萧条的枝条,居然被我看成一幅中国画。画面的尽头,我知道有个街心小花园。那里有小湖山,有林木,春天有闲花绿草,但没什么人。作为家庭主妇,有几次我愤怒的拍了门决定出走,去哪里呢,门拍的用力又匆忙,没想到带行李,就在那个小花园里转来转去,后来被蚊子叮了几个包,渐渐心平了。
小街上的人来来往往,一个小男孩从我身边跑过去,小孩子精力旺盛,不跑就不会走路似的。他跑去的方向,卖烤红薯的火炉子、卖灌肠的小摊子,仿佛生来就在那里,摊主们眼光期待的看着小男孩跑过来,端出准备做生意的架子,可是那孩子没有停留又跑过去了。做生意,自然心有静气,摊主们毫不气馁的继续扫视每一个经过的人,等待每一个达成的可能。
摊子们的后面,隔着一丛低矮灰绿的灌木,一排店铺洞开,好像有人,又好像没人,和摊子相比,态度就没有那么殷勤。店铺尽头转角处有时候倒是坐着一个人的,敲敲打打,缝缝补补,面前几双旧皮鞋横七竖八。这个钉鞋匠很有些脾气,凡有人问,竖起手掌往外一推,做出某个价位,然后,五根手指根根直立向你晃晃,表示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好几年没走这条小街了,这里没有什么改变,我们仍然陌生又熟悉,我从他们中间穿过去,像走过无人之境,我们互不理睬。
进入小区就不一样了,立时被扔到了烟火人间。芳邻男女,总有几个肯打招呼的人笑咪咪点头寒喧,不知谁家在炖肉,香味浓烈的飘出来,又不知谁家在装房,噪音刺耳的乱成一片,有家大红的喜事招贴在墙上一路贴了过来,直贴到拐弯处,请邻居们予以方便,超市前几个女人则凑在一起议论某栋楼里新死了个男人。
——这就是我生活的地方,我去买菜,经过老人们扎堆的小广场。老太太们依旧坐在那里没完没了的说些家长里短,老先生们可是胸怀天下,经常听到他们激评时事,有的谈起来恍然一副博古通今的样子,看上去特别有文化。不过那位拿个拖把练习书法的老先生不见了,不知他在生,还是往生,我不敢乱想人家是否去了我梦里那种无人之境。
这样想着,默默的经过两个交谈的老头儿,忽然被其中一老头儿拎着的鸟笼吸引住了。其实鸟笼倒没什么稀奇,看上去好像竹制的,镀金的铁钩挂在老头儿手指上,可是笼子里两只毛绒绒的小鸟是我没见过的,全身嫩黄,有一只翅膀翠绿色,另一只则两个翅膀都呈粉红色,站在鸟笼里颤微微的,似乎出生没多久。哎,不知满月了没有,被老爷爷拎出来迫不及待的要见春天。
关于鸟类,我本来没什么兴趣,只认识灰扑扑的麻雀和燕子,但这两只小家伙著衣如此鲜艳,实在让我好奇:卿自何来,贵出何门啊?我想请教下钩着鸟笼的老先生,可是二老谈兴正浓,背对着我,一点儿没感觉到我在后面谦恭有礼;两只小鸟也像他们一样,肥嘟嘟的小肚子几乎贴到笼底,背向我,叽叽叽的只顾自己声气相通。我只好独自停在那里研究了好一会儿,发现它们半天都不振翅,没有一点儿飞翔的欲望,而且那么胖,于是怀疑它们是小鸡雏,被人染了颜色。提笼,自然架鸟,但谁说不可以架鸡呢?闲情逸致,只是一种情怀,和鸟和鸡无关。不过这鸡一天天长得特别快,等到长成大公鸡、老母鸡,这笼子可是放不下的。我一边替人着想,一边走开了。
而对面高楼顶上,有家太阳能架子的一端,立着一只黑燕,体形瘦而俏而大,不声不响,神情淡然的望着天空。热闹的小区在它如无人之境,春风恻恻,正翦春寒,这里百花未开,林树不绿,它在高傲又寂寞的怀想远方,以及诗吗?忽然一展翅,向远处飞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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