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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用心跳和脚步，弹奏一首曲子 [复制链接]

芷涵

主楼

发表于 2016-10-10 07:10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

本帖最后由芷涵于 2016-10-11 10:47 编辑

一
依然在生物钟惯性的指令下醒来两次，午夜两点半，习惯性拉拉被子，感觉到身体的顺畅，才于朦胧中意识到儿子昨晚又随了大姨，并不在身边，宽大的席梦思上只有我自己。翻个身，将身体摆放个更舒服的姿势，瞬间又沉沉睡去，直到与女儿差不多同一时间睁开眼，听她洗漱间里悉悉索索的忙碌，而我看着窗外一点点白起来。。。
生活一成不变得像一条缓慢流淌的河，暗涌潜行，波澜不惊。
每天，在命运安排的点和线上，我用自己的心跳和脚步，重复弹奏着一首叫日常的曲子。这首曲子，由上班、下班、街道上的行走、疾驰车辆前的等待，茶馆的守候，陪伴儿子以及吃饭、散步、睡觉构成，旋律纯正，一板一眼。可是，我听不到自己心跳的声音，脚步踏在水泥路上，毫无回响。是什么，将这一切屏蔽？我不知道，一直在寻找答案。
和生活同步的，是内心。没有陡然意外的惊喜，重复着无法改变，也不需要再去改变的无奈，也没有长远的希望和忧愁，一切都在看不到未来的忙碌里前行，仿佛长途行走忘却疲惫的那种麻木。偶尔，会荡过一些涟漪，但血液的流速回归正常后，那些涟漪会变得可笑，轻若浮云，像蛛丝一样经不起日子的拂拭。神经一天天粗大，细节一天天消失。曾经闪着光芒的点点滴滴，从生命的枝头坠落，化为尘烟，我抓不住。
有一种陷落的恐惧，经常从心底涌起。一切都似乎离最初的设计越来越远，甚至，连最初的设计到底是什么样的，也开始渐渐模糊。
我把这种景象，名之为麻木的日常生活。
二
夏天又要来了。趁我毫不留意的时候。
我留意夏天的时候，青春还在。那时，我不但留意夏天，还留意夏天的姿态和表情。它会在某个炽热的午后，一阵紧似一阵地刮起长长的风，然后落下大滴大滴的雨，掀起落满阳光的窗帘，敲打陷入沉思的窗棂，惊扰恍若隔世的一帘幽梦。它会在铺满收获的田野里大踏步奔跑，在大汗淋漓的农夫身上扇去微风，让俯身劳作的人们起身歇息的时候禁不住面含微笑。它还会在喜欢地里来回奔跑的孩子脸上种下黝黑的种子，让他们如向日葵般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晶亮的光芒。
麻木的日常生活，带走了我的青春，也带走了我对于季节的留意。
夏天的各种姿态和细节，在我这个规规矩矩表情平静的生活者眼中日渐模糊，渐行渐远。甚至在很多年里，我经常忽略对夏天的留意而直接从钟爱的春迅速进入秋。只有在虫鸣啾啾，蛙声阵阵的夜晚，看那一轮银色的月亮在父辈劳作的菜地里走走停停，独孤地徘徊，清辉凌乱，刹那之间，才会恍然惊觉夏的存在并复活一腔怀念。
我久久凝望它，凝望这一轮被无数古代文人仰望过的月亮，仿佛它的表面还残存旷古目光的余温。
望月，望自己，望岁月，望告别，望缠绵悱恻，望豪迈大度，唯独，望不见未来。
三
我一直在审视自己，通过细节的文字记录和描述不断审视自己的生活和内心。
我渴望通过这种审视，看清自己也听见生命的低语。这是一桩十分困难的事情，比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难。尽管这种对困难的挑战也许是徒劳的，我还是觉得，这种审视是生命不可或缺的，关乎血液的流动和呼吸的顺畅。我渴望生活的深处有一个智者，运大智慧、怀大慈悲，以极其细微的声音说出一些道理，而我亦能静下心来，屏息凝神，虔诚听从他的指引；内心的深处，也必有另一个自己，敢于叛经离俗，在夜静无云时耸然而起，逃离肉身的磨难和束缚。
生活在命运的安排下不断往回走，不断重复的旧场景如身边竖起的高楼，打断遥望的目光，顺便也扯断了遥远的思绪。这种重复和隔离，似乎潜藏人心日益逼仄的依据和根源。不知道多长时间，我没有走出这个小城市的包围。事务繁琐的纹理，生活无法改变的表象脉络，清晰地像冰冷的镣铐。城郊模糊的风景，成了世界的边界。
风从高耸的建筑群间穿过，呼呼作响，时间同时穿过身体。
在很多时刻，我总是想起宿命，这个词汇进入脑海之际，我以为找到了某些无法接受事实的依据。我依然扬着一张阳光般的笑脸，在生活固定的点和线上，每天用自己的心跳和脚步，重复弹奏着那首叫日常的曲子。深夜，日常的曲子将尽之时，我打开手机，进入属于自己的小小空间，徜徉在文字和音乐的丛林，然后在汹涌的睡意中入眠。
四
阅读与写作，在一些时候，的确有麻醉和拯救的功能，不但麻醉人的疼痛，也拯救人的精神和灵性。它似乎能在转眼之间，就能将你从日常生活的泥潭中拔出。
斜躺于床，灵巧手指滑过之处，许多被忽视被忘却的简单的事实就能轻易重现，比如人总是要死的，唯有活着才是幸福的终极解释，比如茂盛的草木总要枯朽，怒放的鲜花最终也归于泥土。比如，秋天的田野露水深重，不少智者在菩提树下为自己的业障忘情而哭。与奸臣同朝的忠臣总是死无葬身之地，心善者不见得长命百岁，而作恶多端者也不乏高寿之徒。
这些简单的事实，和生活是那么远，却也那么近。

生活，这个包罗万象的家伙，貌似无所不能，有时却也无能为力。一个简单的事实，就能将它呈现于矛与盾孰利孰坚的尴尬处境，瞬间失去寻根究底的信心和欲望。然而，无论你探究与否，哪怕动用粉饰的手法，生活的尴尬都坚实地存留在犀利的纪实文字里，以它特有的无声却森然的面目。
所以，我常以为，文字很少是用来看的，而是用来听的，人们用倾吐的方式，在流逝的时光中保持心安。
五
可以触摸和看的，是音乐。音乐为我们勾勒一些难以抵达的图景。
在寂静无声的深夜，我置身于音符涂抹出来的图景里，任由自己的灵魂像菩提的光束一样慢慢升腾出躯体：
在一片空旷的原野，流云奔走流动于天空，体态轻盈婉约，如一群飞翔的精灵，透明无比，一边飞翔起舞，一边清唱欢吟。月亮的清晖敲打着地面，青草和河流以谦恭的身段，靠近月亮与大地的低语。天空很蓝，蓝得纯净、深邃，蓝得让人心情莫名地平静。而在纯蓝的天空之下，高山坐成一座雕像，山风从它的臂膀呼啸而过，泉水顺着他的手指滑向人间叮咚作响。花朵在静夜开放，生命的信念在模糊的背景里红得像一团火……
音符停止，念念不忘的旷野消失无踪，眼前一无所有。灵魂重新归位，寂静中，真实的生活旷野再次在返回键的指令下缓缓展示。生活依旧平静，像一条缓慢流淌的河，暗涌潜行，波澜不惊。每天，在生活固定的点和线上，我用自己的心跳和脚步，再次弹奏那一首叫日常的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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