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炉萱 于 2016-12-6 07:52 编辑
“童话系列之”《影子的童话》
我累了。沙发并不柔软，我怀疑里面的填充物是煤炭或者石块夜更浓了，我恨不得蜷缩起来。
究竟做了什么？我再见不着她了。或者是它。谁在乎呢？一个称谓而已。从脚跟到脊背，有撕裂的疼痛。医生说，这是正常现象，休息两天就好，最好能封闭在一个黑暗的屋子里，没晒太阳，别和任何光线碰面。
做完手术的医生，面无表情，对于他而言，这是司空见惯的场景。他一个人来着车来，只带了必要的消毒棉球，还有一把奇怪的器械。我没见过，但有听说，这是医生的职业工具，一把弯弯的有三个奇怪尖棱的器具。忘了说明一点，医生其实是我对他的别称，而人们一般称呼他们叫：割裂者。
割裂是一种奇怪的状态。每个人在二十岁前，都必须承受一次割裂术。这是常理，没有人可以违背。但我翻遍整个法律文书，也没找到相关的条文，也许约定俗成比法律更具有意义。对于世界而言，我们微不足道的奇怪，毫无用处。
我就这样与自己的影子分割了。有些疼痛，医生没有心慈手软，我能感觉器械在我背后嗡嗡地响，从头顶，顺着弯曲的脊柱，再划过长腿，一直落在脚跟，持续时间大概是三十分钟，我对时间的把握并不准确。但这无关紧要，重要的是，我看着医生把我的影子卷成一团，塞进他带来的皮包里。
“你会怎么处置它（她）？”我看他忙碌而严肃的样子，忍不住问。
他停下动作，（影子在他手中并不老实，拼命想从皮包里钻出来）吃惊地看着我：“我是一个有正经执照的割裂者，按照程序，它（她）将被清洗，回炉，并重新安放在孕妇的肚子里，以便下一个胎儿的顺利出生。”
他看起来很不高兴，当然，若有人质疑我的职业道德，我也会不高兴。好在，他没在说什么，在影子吱吱呀呀的抗议声中，他拉起了皮包拉链，向门外走去。
打开门之前，他扭头说了一句：“这两天哪儿也不要去，待在屋里就好。”门打开时，阳光偷溜了进来，我惊叫一声，后背尽管背对着光线，但还是感觉火辣辣的疼痛。医生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啪地关上门。总算好些了，我无力地坐在沙发上，屁股还是很疼，但硬邦邦的沙发，很明显不适合趴下来。
我就呆呆地坐着，似乎还不能接受和影子的分离。陪了我二十年的它（她）就这么快速而准确地被取走，这让我觉得有些难过，惊悚，还有点孤独感。虽然，它（她在身边的时候还不觉得，只是偶尔苦闷的时候，逗逗它（她），取点乐子。突然就这么失去了，顿时有点多愁善感起来。也是，为了人类的延续，我自我安慰下。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影子变得稀缺起来。老人们临死之前，都会费尽心机地把影子也带走或者藏起来。对于老一辈的人而言，影子就是自己。而新生儿却因此没有影子，一个没有影子的新生命，是很容易变异的，变异后的新生儿就不再是人类了，它们拥有敏锐的视野，尖利的爪子，坚韧的皮肤，它们仇视并且杀害遇见的每一个人。人们称它们为：夜行者。因为没有影子的缘故，它们不得不昼伏夜出，并以人类为食。
于是，割裂者应运而生。经过大量的科学实验证明，人类在二十岁时把影子分离，可以做到最低损害，而割下来的影子经过特殊的清洗，会被重新安放进孕妇的肚子里，伴随胎儿一起出生，直到二十岁再度割裂。这样就可以确保影子的重复使用，足以让人类不至于因为影子而逐渐凋零。这些内容在医生带来的《割裂术告知书》里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但挨一刀的滋味终究是不好受的，还得忍受两天纯粹黑暗的日子。失去光线的直接后果之一，就是我现在很饿，却不知该如何挪步到冰箱那里。为了这次割裂，我可是储备了足以消耗一周的食物。
沙发硬得越来越让人生气，我感觉屁股快要分裂成两半了，我试着用脚尖撑起整个身体，一点点尝试，虽然有些疼痛，还是能站起来，走动可不容易，我撞了茶几，摇椅，墙壁，还有冰箱的门。打开冰箱，我才后悔了，照明灯尽管柔和，后背还是发出了恐怖的尖叫，一些莫名的骚动在后面剧烈发生。我快速取出一盒牛奶，砰地关上门。
牛奶很冰，很棒。我暂时忘掉术后的战栗，冰凉的牛奶顺着喉管一直往下，胃部舒服地呻吟。我心情开始愉悦起来，从医生敲门的那一刻，我的情绪就压抑着。卫生间是不是有没有洗干净的袜子，我闻到牛奶香味的同时，鼻翼的左侧也能分辨出一种淡淡的却不容置疑的臭气。
我可以肯定的是，没有任何袜子是被遗弃不洗的。也许是一只昆虫或者老鼠留下的。让我苦恼的是，我虽然对于数字极其不敏感，但对于味道却有天生的嗅觉。这导致我很不喜欢公众场合，无数令人作呕的味道弥漫其中。
影子就这么走了。我看见它（她）像一个普通的消毒纱布一样，被塞进皮包。医生的手，冷酷而富有冲击力。影子在他手中根本毫无反抗能力。它（她）如此孱弱，看上去不堪一击。医生的身上有淡淡的血腥味，这让我很不舒服，幸亏手术很快结束，不然我可不能保证我会不会吐出来。割裂者是不是都这样，我没见过其他的，所以无从判断。
电话响了，当然不是手机，我现在要杜绝光亮的存在。座机在沙发的右侧高案上，没多远，我拿起话筒，一个低哑的声音：
“陈？你是不是做了割裂术？”
我应了一声。那个声音愤怒起来：“该死！被他们抢先一步！”
什么意思？我没领会过来。难道割裂者之间也在竞争吗？我想起一群白色着装的割裂者气急败坏的样子，差点笑出来。后背疼痛在持续，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现在比刚做完割裂术更疼了些，而且，臭味也更浓郁，来自后面。
我开始有点不安。场面似乎存在某个我忽视的地方，来自于内心的叵测，也许只是幻觉。
听筒里声音急促地喘气：“陈，你待在家里，五分钟之后我们的人会去你那！”
“你们是谁？”我反问他。
“我们是割裂者……”他后面又说了一句什么，没听清，好像是骂人的话，但不关我事，我又不是抢他生意的人。
“我已经做过割裂术了，影子也被带走了。”我分辩道。莫名其妙，你们的人，还来干什么呢。
“混蛋！”声音终于爆发了，“那不是割裂者，那是缝合者，他们为夜行者服务！”
缝合者！那个臭名昭著的团体。据说专门为夜行者服务，夜行者挑选合适的载体，缝合者提供必要的手术帮助，把夜行者缝合到载体身上，经过一段时间的融合，夜行者将会占据载体的一切，包括他的身体，从此不必惧怕阳光，能以一个正常人的姿态生存下来。
见鬼！医生怎么会是缝合者！我压根就没见着夜行者，他怎么可能悄无声息地把影子割下，又把我和夜行者缝合！我怎么就成了载体了？
等等，电话。我对着听筒大声喊：“喂！喂！”但声音没理我，只是自顾自地嘟囔了一句，“但愿还来得及！”
我茫然听着话筒传来的嘟嘟声。没有丝毫怀疑，后面越来越疼痛，那种恶臭的味道，从身后蔓延开来，快要充斥了整个房间。我再无法忍受，刚喝下去的牛奶，又吐了出来，我看不清颜色，但可以肯定的是，奶香味完全消失了。我的鼻子，我的后背，还有拼命挣扎的影子。
“不！”我拉开门，冲出了房间。阳光真好，我感觉自己在整个世界的清新中，慢慢融化。
炉萱
2026-1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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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达卡
发表于 2016-12-5 23: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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