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我是阿色 于 2017-2-20 10:55 编辑
⊙寨门
四爷 好几日不进汤水了
村里的医生
不愿为一个九十多岁的老人
搭上自己妙手回春的好名声
我坐在枣木床上
听父亲念叨
枯萎的瓜蒂是碰不得的
一碰就掉了
原本
我还想去看看
听四爷讲讲从前的岁月
现在 僻静的边寨 不远了
四爷 扔掉手的拐杖
一身轻松
专心等着那一只灰喜鹊飞来
把紧闭的寨门叫开
10:50 2017-2-11
⊙新年夜
买不起这浓妆艳抹的夜色
更买不起璀璨的满天星斗
一个来自乡下的孩子
只能等到曲终人散
坐在打烊的商店门前
抽一只劣质的香烟
就算是这样
那个在此处流浪的男人
也会远远地离开
这个小县城太小了
一张白纸
寥寥几笔绿树红花
白云升起 白雪飘落
灰喜鹊架着长长的尾巴
坐过的台阶 有时尚留有余温
我们也会在偏僻的角落里
偶然相逢
白云 白雪 白日光
他转掉头 一点点挪回我呆过的领地
夜色重新围拢
我站在三百秒外的红绿灯下
他接住我抛去的烟蒂
10:11 2017-2-13
⊙情人节
这节日
在洺河滩下的村子里
总有人不合时宜的地死去
剩下的人
坐在向阳的街角
坐一会儿
困一阵儿
前半晌就过去了
偶尔
我也能想起少年的恋人
杨柳尚未滋芽
春天
仍有许多美丽的花
09:16 2017-2-14
⊙一支香烟
一支香烟燃尽
我们不会说 一支香烟老了
一支香烟燃尽
我们通常会重新换上一支
这和春天到来
一群人老了 伏下身
一群孩子
接着放飞手中的风筝
并无区别 悲伤和新奇
稍有不同的是
抽烟的间隙
一只小虫
落在我的手臂
慢慢地向上爬着
11:58 2017-2-14
⊙金黄的谷米
人到中年
越来越怀旧
越来越迷信
假如村里的老人不死
河岸的槐树不空
一大队人马来来往往
该有多好
努力耕田
努力锄草
见到小鸟
就发给它们一瓢金黄的谷米
12:18 2017-2-14
⊙大胡子鬼
母亲
用摇曳的灯影吓我
用晃动的窗户纸吓我
篱笆门外
草丛里落满窸窸窣窣的风声
雨声
不要哭了
再哭 大胡子鬼就背你来了
其实
母亲并不知道
我怕鬼
却从不害怕大胡子鬼
大胡子鬼
就是我的爷爷
年轻时唱过老生
打过解放战争
他离开我们三十多年了
12:46 2017-2-14
⊙小鸡
红枣熟了 我们去摘
玉米熟了 我们去掰
大片谷子熟了 我们就掐下来
放在土场上碾压
用一把芦花丛中的风吹净
我们不可能用一碗清水
盛着日月讨生活
这些 神能理解
一群五颜六色的小鸡
被人挑着
卖给好奇的孩子
耍几日 死去
抛到楼下的垃圾桶里
这些
外婆看不见了
死前
母亲擦干了她的眼泪
11:46 2017-2-15
⊙爱上春天
母亲翻动笸箩
戴好顶针
缝制弟弟和我
娇嫩的鞋脚 衣袖 领口
父亲牵牛在洺河滩上
追赶燕子
清清的水流入麦田
朵朵白云
伸手便可以拽住
二蛋的媳妇是来自川北的女子
风吹动一波黑头发
怀中的小姑娘
嘴角弯弯
露出两颗洁白的小牙
万能的神祇
没有指示
油菜花再开十年
我们才能遇上
10:52 2017-2-15
⊙春夜
盛一碗水 能看见星星
骑马的人过来问路
出门的仆人刚刚吹灭灯笼
攒了一夜的浮尘
正好合适
回应此刻的花香
沿柳林间道西行 东南转向 便是
1748年的洺河
天空宛如多目的筛子
刚刚
筛过洺河宁静的春夜
13:03 2017-2-15
⊙磨眼
大风吹过洺河滩
村庄干净
只有几个闲散的老人和羊出现
老人坐在槐树下抽烟
羊吃着河岸上的草
不再转动的磨眼
等几日吧
等几日
会有一场熟悉的雪花到来
11:18 2017-2-16
⊙烟花
一声炮响 一声锣
一朵烟花 一个人
来了 去了 累了 死了
我 看到你了
10:33 2017-2-16
⊙童年
我们一起在槐树下
玩耍
看大蚂蚁 看小蚂蚁
阳光穿过槐树叶
一人一块花布衣裳
哪里来的棉线头
无妨
母亲的针线笸箩里有顶针 剪刀
远处有蜜蜂和蝴蝶
做我们的孩子
绕树三匝的游戏
开始上演
青绿的槐豆荚看着
困了 掉出一串乌溜溜的小眼睛
00:11 2017-2-18
⊙野草
他用的是一把木柄的竹筢子
搂柴火的同时
顺便陪陪洺河滩上的旧坟
长的野草用来烧饭
短的野草同样用来烧饭
碎末子混杂着土 垫茅厕正好
每年冬天 四爷和他的竹筢子
成了这片荒草之地
难以揭去的痒
麻雀在槐树上蹬落雪花
四爷就看着
麻雀在槐树上蹬落雪花
春天一到
这里又是一片杂乱的野草
22:04 2017-2-17
⊙爱若是草 无关风月
早三十年 我会以父亲的肩背出现
晚三十年 我会以儿子的面容出现
父亲牵马 耕田 懂墒情 分辨一地的杂草
儿子习武 识字 学画画 知道海子
这三十年
我们遇上 爱过 分开
一些细节 看起来可有可无
说书人跑到洺河滩
趁着乡亲们兴起 按下关键的部分不表
等槐花再开
粉白的香气浸染老母庙的木门
谁还能记得
乱葬岗子的白骨头
是哪一个春天 少年怀揣的眼神
月亮露白
捡起银子 我们接着上路
⊙走到明月升起时
土墙之外是枣树 麦田 乌黑的远山
蝉鸣牵丝
枣针带线
父亲可作一枚布纽扣
穿稻草人的衣服
沿着垄沟的流水
引我爬出土墙
七岁 八岁 十二 十三
母亲的包袱内都是棉花
纳透棉花的麻绳
此时还是一地苘麻
坐在村头的大坑里
一些羊无声地吃草
一些牛反刍 垂着白涎
走吧 走到
走到明月升起时
再往前走
走过那道薄薄的 黑黑的村庄
来去的路上
一个人 一座山
不要开口说出自己的孤单
2017-2-20
⊙肚子疼 谎言 或者母亲的药方
整个夜晚
母亲揉着我的肚子
我看着月亮挂在屋檐上
喝过一杯红糖水
又吃了一些糖炒的豆子
这一小间木房子里
所有甜的东西
母亲都拿了出来
天亮之后
我撒谎 肚子还是有点疼
母亲叹了一口气
从炕角抱出她黑坛罐
拿俩鸡蛋给我做了一碗面
鸡蛋面真香
吃完后
肚子一点都不疼了
就算又疼了
忍不住吐出来
我也不用再担心同学们的眼神
2017-2-20
|
雷达卡
发表于 2017-2-20 1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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