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
我父亲是那年的正月初九去世的,临终前曾征求父亲的意见,要不要拍电报让天良回来?父亲摇摇头说,不要了,他刚走了三天.....当时我刚休完14天的探亲假回到西安。
父亲死的那年才64岁,不属于正常死亡,他是被当时的红小兵批斗而气死的。一个曾经在上海开办西药房的我父亲,在红小兵的摧残下不仅威风扫地,而且心理上承受了极大的伤害。一个人的命运是无法预测的。父亲原先在农村教书教的好好的,还认识了我妈。他的二弟说生意忙不过来,要他去上海协助,父亲负责西药房,三叔负责中药房。我爸有职无权一直拿三叔发的工资生活。
公私合营后也不知什么原因,三叔先被抓走,后来又把我父亲抓走了。父亲判刑后发配到安徽的一个水库工地劳动改造,后来被提前释放了,只好回到原籍农村老家监督劳动。“文革”中父亲被当作资本家批判,都是一群稚气未脱的红小兵干的。他们戴着红袖章,啥也不懂,三天二日把一个60多岁的老人揪出去批斗。颈项上挂着牌子,上面写着“打倒资本家郑ΧΧ!”背后还贴着标语“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他们高喊着口号,从西村游到东村再回到西村,村子上的人谁不认识我爸呀,说这些小孩子作孽呀,有的干脆找个理由把孩子拽回家。父亲在小孩子面前受到了他有生以来最大的污辱!几次对我母亲说他不想活了。我母亲心胸宽,总是力劝父亲千万不能走那条路。这些事都是我的大弟后来告诉我的,父亲反而只字不提,一切都憋在自己心里。
从来不抽烟的父亲开始抽最低挡的烟,有时买点劣质烟叶卷起来当纸烟抽。家里迷漫着一股难闻的怪味,母亲也不坑声,知道他心里难受就随他去,特别是每次批斗游村回到家后抽得最凶。有一次父亲因为抽烟睡着了,烟头点燃棉垫差一点酿成火灾。
最后父亲患了哮喘病,常常一口气接不上来,尤其在大冷天更严重。父亲开过药房,也算是半个医生,母亲让他吃药,他总是“阳奉阴违。”父亲去世的那天下着鹅毛大雪,漫天飞舞,他没有留下一句遗言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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