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雪天使君 于 2010-1-26 22:17 编辑
春节即将来临,街上渐渐多了喜庆的颜色,家中的大门上帖了倒着的“福”字,空气中开始散发阵阵“年味”。
如今,过年的感觉和平常日子相差不大,“有钱天天过年”这句话也常被人挂在嘴边。可我的心里对每年的除夕有着一份深深的眷恋。
从记事开始,每年除夕我们一家都和一群特别的亲人在一起过。那就是调侃自己为“插兄”“插妹”的父母亲的朋友。二十多年前,领袖一挥手,浩浩荡荡的知识青年从城市走向农村。从小一起长大,一起读书的他们乘坐同一列火车去了广阔天地。十年的同甘共苦,使他们结下了深厚的情谊,陆续回城后相约每年三十都聚集在一起度过。刚开始的单枪匹马维持不到两年,逐步进入成双成对阶段,很快,两人世界成了三口之家。越来越壮大的队伍丝毫没有影响聚会的热情,二十多年过去了,这一传统一直延续着。可以说,因为父辈们的友情,我们从小就比同龄人多了些小伙伴,一起走过的除夕印刻在成长的年轮,永远不会淡去。
一、吃
聚在一起吃年夜饭的有四个家庭。(其他人在与家人吃了年夜饭后赶来)。记忆中童年的年夜饭都是在一个阿姨家中自己做,居家在二楼,厨房在底层,狭小的楼梯上你上我下,相遇时得互相侧过身才能通过,楼道很暗,一个昏黄的灯泡无法顾及到两个拐弯处,脚步踩出的声音却充满了快乐的节奏。我们这些小不点帮不上忙,就拿个筷子,搬个凳子,分个碟子什么的。吃饭时我的位子是个钢琴凳,几年都没变,够不到想吃的菜就跪在琴凳上去夹。
正式开饭时桌上放满满的都是菜,惯例先开酒瓶,酒香飘满屋子时我们已经迫不及待想要饱饱口福。父亲在斟满酒杯时往往会慷慨的用筷子蘸一滴酒送到孩子的嘴里,美其名曰:过年了,也尝尝酒的味道,辣的我们一个个直哈气,眼泪都冒了出来。那年头物质供养远没如今丰富,鸡、鸭、鱼、肉是餐桌上的主菜,水笋烧肉的味道至今没忘。
有几年,大人们忙工作,孩子忙学业,忙碌了365天后没精力再操办,年夜饭挪到饭店里。少了辛劳却也少了操置过程的热闹,汤圆或百宝饭看着都挺入眼,吃在嘴里远没自家做的的味道好,连清蒸的鱼都过了火候,最影响人情绪的还有前客让后客的拥挤劲,怎比得上在家潇洒。
近年,我们渐渐长大,陆续完成了学业走上工作岗位,父辈们的操劳也算有了回报,厌倦在饭店过年的他们,又策划在家里过年。四户人家每家出几个拿手菜,在一起烹饪,一起品尝,年的味道很浓。我家的绝活是父亲的凉拌黄瓜,削了皮的黄瓜经他手一整,又脆又嫩味道好极了,吃过的人十之八九会认为那是贡菜,母亲做的土豆色拉,阿姨的凉拌海蛰,叔叔的清蒸鳗鱼……一桌可口的年夜饭很快就准备齐全。茅台酒香增添了节日的气味,“用筷子蘸一滴酒刹刹馋”,若干年前的这句话如今轮到孩子们反馈给父辈,聚会的地点逐年从市中心向边缘地区在转移,孩子们是怕父亲们酒后驾车会有危险。酒再好,生命更重要。父亲们蘸一滴吧。抗议基本无效,大过年的都想尽兴,好在回家的时间在下半夜,估计啥酒劲也都过去了。干杯的手聚在一起,幸福的情融在心里。
二、玩
记忆从上幼儿园的年龄开始,年夜饭吃的什么都没记得。印象最深的是大大小小的几十个人挤在两间房间里,大人在一起打牌,玩的叫“通关”,六人一桌,全神贯注不让打搅,我至今也不知道这牌是怎么个玩法,他们却乐此不疲年年保留这档节目。赢的拍手叫好,输的直跺双脚,把主人给急的赶紧制止。80年代住宿条件都不宽敞,老式的房子,楼下还住着其他住户呢,处于兴奋状态的牌迷一激动就忘记要影响别人。当时觉得大人原来也有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挺好玩
除了牌迷,另有一伙歌迷,卡拉OK唱的全是那个年代流行的歌,用我们的话来说“唱的难听死了”,你们说那是革命歌曲,一曲又一曲的唱。若干年后有个姐姐说,听完你们演唱我们都可以打入党报告了。一句话噎的你们吹胡子瞪眼的傻站在那里,绝对的代沟。
饭后,我们一群“小八蜡子”挤在另一个屋子看电视,说是看电视,更多的时候是在一起闹着玩。学习的事都懒得说,一年到头让老师和父母盯的够紧,过年自然要放松放松。你有几套漫画书?你有谁谁的磁带吗?你收到几张贺卡?这是当时的话题。然后悄悄的约好在下次聚会上进行交换。十二点的钟声还没响,我们就已经渐渐褪去了说话的热情,东倒西歪的陆续去见了周公。辞旧迎新的爆竹丝毫惊扰不了我们的好梦。
第一次守岁时还鲜有当上爸爸妈妈的,于是来个通宵,甚至有直接从聚会去单位值班的好汉。最近几年,收场的时间越来越早,一般在两点以前就结束了。跺脚已不用忌讳动静太响,房子早已鸟枪换炮,换成了宽敞而又漂亮的几居室,再吵也不会对邻居有影响,可惜,有了环境时你们已没了“干劲”。好时光都让我们赶上了,你们总感慨的这样唠叨。生活在变,我们在变,你们也在变,当年看牌的孩子已经能站在身后当个高参,时不时还指点一下,父辈不服也得服;唱歌的麦也有三分之二时间掌握在孩子们的手上,天王天后的歌替代了“我为祖国献石油”;时下流行的歌曲偶尔你们也会唱上一个,是时代改变了你们,还是你们适应了时代,或许两者兼而有之。
三、聊
聊天是除夕的重头戏,吃的时候在聊,玩的时候在聊,忙的时候在聊,闲的时候更聊。一个又一个除夕,一次又一次的聊天,我们走近父辈的世界。
还记得第一次在外面过年时的情景吗?这个话题你们几乎每年都重复,我都会背诵了。年三十前一天,小年夜吧,有三个同学收到了家里的来信,千里迢迢的家信成了公开信,父母的思念和叮咛引发了强烈的思乡之情,“每逢佳节倍思亲”,何况是第一次离开亲人离开故土,伤感的情绪曼延开来,围着篝火的女生中穿出了哭泣声,很快传染到全体,这样的镜头刻骨铭心,你们总也难忘,并嬉称为绝版“黄河大合唱”。
年三十的晚饭,破例有了米饭,每人的份额是一样的,男生中最厉害的吃了一斤。(这都够现在的小女孩吃几天。)菜比平时丰盛,记得最清楚的是乳腐肉,你们说那个好吃啊,现在什么都比不上。饭后,谁开始念叨在家时父母做的好菜,是谁?你们都说不记得了,反正有了开头就刹不了车,你说我也说,结果又把大家给说哭了。在我们都已远离哭鼻子的今天,想想那时的你们还真的太小太小。
如今的你们,开始为子女操心,聊的话十之八九都离不开孩子,对出国留学的子女总也牵肠挂肚,这不?除夕夜的越洋电话从一个人的手中传到另一个人的手中,学业繁重吗?生活习惯不?想家了没有啊?要知道这可不是二十多年前的日子,不用这么操心吧?我们有点不以为然。洋插队也是插队,都一样难,可怜天下父母心。
有时,你们会聊一些敏感的话题,或者想说说当年的糗事,找个借口把我们打发到另一房间去,其实我们都不小了,可在你们眼里我们永远是孩子。有件事总在躲躲闪闪中掠过,那是个痛心的话题。因为溺水一个同学永远留在了那片土地。在他失踪的日子里你们没日没夜的寻找着,山冈、河流,一切可能想到的犄角旮旯,都响着你们呼唤的声音。三天后,噩耗泯灭了希望,失去亲人般的痛让你们几乎崩溃,依山傍水的山坡,为他默哀送他远行,亲手载下的两棵杉树一直替代你们陪伴着他以后的日子。如今的他更孤单了,你们曾经多次商量要把他带回来,叶落归根的道理都懂,等有机会了我想他会回来的。
后记:
而今我们都过了你们当初的年龄。当我们都有了自己的小家时,势必会离开这个圈子,离开在一起过了二十多个除夕的群体。对这点你们看得很开,真的老了一起去养老院,还打牌、唱歌,聊着往事、友谊还有自己才明白的糗事。
社会、年龄、环境使聚会的形式不断在变,经历了几十年风雨的兄弟姐妹一般的友谊永远不会改变。对父辈的敬重永远不会改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