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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父亲做肠息肉手术,在省医院老干部病房住了几天院。同屋先期进来的一位老者,每天由老伴儿陪着来打两个吊瓶,不在病房过夜。他患的是阿尔茨海默症,这次滴的是疏通心脑血管的药,每年都要打两次。
有一天,老者想上厕所,老伴儿摘下吊瓶用手举着,想跟他进洗手间,他一把拦住:“我能行。”
老伴儿坚持道:“行什么行,上次不就尿裤子了。”
“这不好,让我老伴儿看见不好。”老者有些生气。
“我不就是你老伴儿!这可咋整?”
原来,老者发病前,老伴儿去南方给儿子看孩子走了两年,等老者糊涂了才回来,已经不认识她了,不是把她当成保姆,就是当成陌生的女人。
老者平时说话唠嗑条理非常清楚,很像那么一回事,尤其对以前的事情记忆犹新。他是位军人,参加过抗美援朝。
有一天中午,我给父亲送饭,见老者一个人在那儿,就请他一起过来吃点。老者说吃过了,老伴儿做的芹菜馅水饺。他说的时候眼睛放光,“我老伴儿那饺子做顶好!一辈子吃不够。”
半晌,他老伴儿端饭盆进来,原来她是去食堂打饭了。老者由老伴儿喂着把饭吃了。去洗手间刷碗的时候,我悄声跟她说了刚才的事情,“看得出,他很喜欢你做的饺子。“老太太愣了会儿神,叹了口气:“他忘了。我不会做面食的,一定是想起我婆婆了。”
这位老者让我想起了我三姑,她也是阿尔茨海默症患者。在她八十大寿时,我跟对象去看她,小姑给我们做了介绍,没过一刻钟,她问我对象:“你是老师?”
她是老师而且曾是位著名小学的校长,所以只要是她认为具有教师气质的人,一定会问:“你是老师?”
我问,我是谁?她笑着摇头。我说出父亲的名字,她说那是我小弟。我说,我是他儿子。她还是笑着摇头:“骗我,我小弟都没你大。你是哪个班的?不许骗人呀。”
三姑在以前是吉林市《江城日报》的记者、责编,后来调到船营小学任校长,我父亲就是她供着读完高中的,父亲在她的记忆里最深刻的就停留在那段时光。她说的最多的就是学校的事情,哪个老师病了,哪个孩子打架了……都是五十多年前的事情,可在她的嘴里说出来就像是发生在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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