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同学设宴,欣然前往,酒酣耳热之际,老同学欲言又止,我热情鼓励其一吐为快,他拍了拍光亮的脑门,沉痛的说,当年是他偷吃了我带的午饭,整整一饭盒白灿灿的米饭和葱花炒鸡蛋,内疚了几十年。我一怔仰天大笑,安慰其如此小事不足挂齿,顺便提一句,当初放学他和同学打架,是我趁乱从后面踹了其屁股一脚,乃至摔倒战况急转直下,边说边哽咽,甚至溢出了悔恨的泪花。惺惺相惜之际,心情豁然一亮柳暗花明又一村。
晚上拖曳着月光回来,越走越清醒,不禁有些懊悔,为什么禁不住诱惑坦白从宽了呢?这不符合与生俱来光辉灿烂的气质啊。想当年考试作弊被抓,被老师在大庭广众之下命令出去,眼眉都不带皱一下的,当时站走廊里深度推理之后班主任的盘问内容,条理清晰的做出三种以上应对预案,所以每次都逢凶化吉。这人老了老了怎么容易冲动了呢,我这一坦白,不仅失去了虚怀若谷,而且间接证明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鸿门宴失荆州,就是说,如果他不主动交代,我永远不会透露当年真相,暗无天日细思极恐。
躺床上随便抓一本书催眠,一看是中国养生大全,换一本一翻,四季家常小炒儿,完了,记得以前床头摆放的不是马恩列斯毛也是百年孤独飘之类陨石级著作,什么时候堕落到如此田地,那本菜谱竟然还有彩色插图,油汪汪的香菇油菜爆猪腰,脑海瞬间浮现老同学油汪汪的猪腰脸,胆大包天偷吃我的午饭,时间迅速倒退,那是冬日一个灿烂的中午,那时候我们带的饭盒集中在一个地方加热,我去了趟厕所回来,发现我的宝贝竟然不见了,难道谁拿错了?不可能,拿错应该还有一个,对,还有一个。我迅速成立一个人专案组,任命自己为总指挥,从第一作案现场跑到第二作案现场。严肃巡视班级里狼吞虎咽的小脑瓜,我背着手监考老师般挨个探寻,都饿坏了,没人搭理我。豁,大饼子咸菜疙瘩,嚯嚯,高粱米饭土豆片!我肚子雷鸣般奏响,我使劲咽唾沫,最终无果,可恶的犯罪嫌疑人,可怜我的大米饭炒鸡蛋越吃越混蛋。那是一个沮丧加诅咒的中午,放学时候,课桌里惊讶的出现了买珠还椟,打开一瞧,粒粒皆辛苦。
咕咚咕咚灌了一大杯冷藏的鲜牛奶,舒服多了,掀起窗帘,月光诡异且迷离。
脑海里忽然浮现那偷袭的佛山一脚,噗嗤一乐,欣然神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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