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老树昏鸦 于 2017-6-1 08:49 编辑
杏子熟了
小满过后,绿油油的麦子渐渐黄了稍,年年这个时节,乡间的杏子也熟了。浓绿的枝叶间缀满金黄色的果实,微风吹过,沁人的果香弥漫开来。
小的时候,村边的果园里有不少杏树。春天一到,杏树开满串串粉白的花朵,引来不少蜜蜂和黑老婆虫,孩子们也在午间或者傍晚,跑到树下玩耍嬉戏。花落不久,树上就结出蒜辫似的青杏来,嘴馋的孩子等不及,偷偷地摘一个放到嘴边,刚刚咬破,立刻酸得纵鼻挤眼,口水也从舌根两腮流出来。好容易等到杏子成熟,生产队里早派人日夜看守,采摘后分到各家各户,孩子们才能吃上几把。剩下的,大人们要拿去走亲访友,乡村本没有什么稀罕物,不多的杏子派上了用场;还有的干脆拿到街上去叫卖,换回几个油盐酱醋钱。
然而孩子们并不甘心,总是回味着杏子的绵软香甜。村中的几处宅院里,分明长着几棵老杏树,隔着院墙望去,黄黄的果实让人馋涎欲滴。八斤家就有那样的一棵老杏树,八斤说那还是他爷爷小时候种下的。为了吃到八斤家的杏子,我们几个“馋猫儿”总是变着法地和八斤交好,找他一块去上学,跟他搭伴去洼里放羊割草,有时候还把作业拿到他家里一起做。憨实的八斤终于中了圈套,趁家里大人不在的时候,和我们一起到树下分享果实。
有时候干脆直截了当。村西的老骚骡子光混一条,家又紧挨村边的池塘,玉米秸夹成的篱笆院里,除了两棵馋人的杏树,还有几棵正在开花的老枣树。老骚骡子原名王守志,因为人干活实诚,又爱跟村里的女人们数骚嘴子,所以便得了这样一个外号,大名反倒被人们淡忘了。据说老骚骡子年轻时娶过媳妇,因为在外当兵多年没有音信,家里人都以为他死了,媳妇就改嫁了他人。谁知道家乡刚刚解放,他竟穿着一身旧军装回了村,并且在县里办了残废军人证,其实他的伤不重,只是在解放太原的时候让国军的子弹在腿上穿了一个眼。听说那时候他在口外有一份不错的差事,可他天生恋家,硬是不听劝阻,辞掉工作回了家。他没有再娶媳妇,爹娘死后,便一个人单过,后来年纪大了,村里就安排他干些看守菜园瓜地之类的轻闲活。他跟我们这些捣蛋鬼处得挺好,拾柴割草的时候,我们常围着他转,有时候还帮他干些摘瓜拔草之类的活计,他也常给我们讲些荤的素的小故事。一天午间,我们几个在村边的池塘里玩够了水,爬上岸来,立马被那满树的金黄深深吸引了。估摸着老骚骡子正在午睡,我们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钻进了他的篱笆院,等摘到那黄黄的杏子,一个个再也顾不上小心谨慎,胆子贼大的憨头竟然爬到了树上。响声终于惊动了老骚骡子,一声炸雷似的大吼,顿时把我们惊得四散奔逃,唯独苦了树上的憨头。老骚骡子喊声不小,却并不见他追赶,直到憨头从树上爬下跑走,他才一脸坏笑地走出屋子。
不光杏子能让人解馋,杏核也是我们的宝贝,每年我总要攒下不少,用来和小伙伴们玩游戏。可以玩砸杏核,在地上挖一个碗大的坑,每个人在坑里放上数量相同的杏核,然后石头剪刀布竞出先后,用一枚灌了锡的桃核往坑里砸杏核,蹦出坑外的杏核算赢。这游戏简单倒是简单,只是那枚灌锡的桃核太难制作,不如玩弹杏核。那也是先挖一个坑,在坑里放上杏核,然后在离坑不远处划一横线,在横线处放一枚杏核,轮流分四步把杏核往坑里弹,谁能把杏核弹进坑里,坑里的杏核归谁。恍惚记得那四步的口诀是——大老弹弹,二老药丸,三老知姓,四往坑里蹦。好多年过去了,一直不知道那些口诀究竟该是哪些字,更没想过它们到底是些什么意思。
上世纪六十年代初,家乡闹了一场大水,生产队里的杏树全被淹死了,同时淹死的还有许多桃树和梨树,于是便想在自家院子里栽种一棵杏树或者桃树。母亲说院里栽杏树不好,可究竟怎样不好,她没有说。我不信她的话,每年春暖花开的时节,都会到果园或者菜园里仔细寻觅,偶尔发现一颗豆芽似的小桃树或者小杏树,眼睛立马放出异样的光彩,那股子兴奋就像是捡到了宝贝一样。挖山参似地把小苗挖出来,用湿土把根部攥一个土蛋,小心翼翼地移栽到院子里,还要用砖头或者秸秆围起来,之后便是隔三差五地浇水,或是蹲在小苗前察看,恨不得小苗立刻长大,结出满树的果子。然而这想法终是归于徒劳,小苗种了一年又一年,不是中途枯萎,就是被猪羊吃掉,直到岁月让我成熟到不再对那些小把戏产生兴趣,我也没有吃到自己栽种的桃子或者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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