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闲散之人 于 2017-6-6 14:21 编辑
长长记忆里那些永恒的故事（18）
1.
昨天，一个一直在跟读这个系列的朋友，在网上对我说了这样一段话，大意就是，你这些人生故事很平静，没有大起大落，没有悲欢离合，而且感觉你说这些往事的时候，心态也比较平和，算是在静静的叙说，娓娓的道来。
其实，于我而言，本来的人生这几十年走过，就算是波澜不惊，虽然也有不痛快的时候，也有灰色的时候，但是，我是一个愿意把那些不快，深深的埋入内心甚至不再翻动，不再掀起的人，不说，并不等于遗忘，每个人或许都会有这样的感觉，有一些事情，不愿提起。
回眸这段人生往事的时候，首先我内心就如同止水，没有波澜。
不管你经历了什么，你毕竟从那段岁月里走过，走了出来，今天我执意要讲述这些往事的时候，我不需要去制造看点，博取同情。更重要的是，在时代的大背景下，所有普通人的命运基本如斯。
如果，你不能改变世界，那么，你试着改变自己，不为别的，就为了适应。
这段人生经历里，有亲情有爱，有迷惘和惆怅，有遗憾和满足，有欢乐和悲伤。烟火日子，油盐人生，走过而平静，所以，需要一颗淡淡的，却不乏对生活爱恋的心。
学打乒乓球的那段日子，只要有时间，放了学，一定要跑去中沟医院的礼堂打球。
那会儿学生没有太多的作业，一般说来，最多是区区的几道数学题，或者是一篇诸如日记之类的记叙文，所以，坦诚的说，那会儿的学生，没啥负担。那算不算是一个幸福的时代？
在偌大的礼堂里，打球的同龄孩子不少，但是，大家都很守规矩，轮着来，要不就打比赛，输者让位，胜者可以继续称霸球台。随着天色渐晚，晚的孩子也会越来越少，有时候就剩下三两个。一般都能玩到八九点。管理礼堂的人，到了点就锁门，当然，他也知道，若干的窗子可供我们自由出入，只是叮嘱我们，走的时候要把窗子关好，我们也都能按照他吩咐的规矩来。
走窗子不算费力，随便这边有条椅踩着就能自由进出，但是，位置很重要。有一天晚上，我和另外一个小哥们打到最后就剩我俩，翻窗出去的时候，走错了位置，他先出去的没啥事儿，我跟着跳的时候，出事儿了。
俱乐部的另一端是医院的集体食堂，所以，窗外堆放着一些废弃的食堂用品。黑灯瞎火的，我跳的时候也没看清楚，跳下去巧了，右腿的干腿，从一个不知道什么东西上划过，感觉火辣辣的，借着昏暗的灯光看去，我居然从一口大铁锅的锅沿边上跳下来，结果结结实实的被锅沿拉伤。
2.
血早就染红了裤管，这不行。那小哥们的妈妈，正好在门诊值夜班，直接去了。这一通消毒包扎，少不了埋怨数落：你说你们多能作啊。
回到家母亲看到裤腿上全都是血，吓了一跳，非要看看是怎么了，当然也少不了一通指责。老爹倒是不以为然，只是来了一句“最高指示”：以后不许晚上还在那里玩，只要关门必须回来。
说实话，挺疼。
多说一句，好像我是一个痛疼感不是很明显的人，简单的说，比较皮实。在前些年，我曾经在两年的时间里，在同一个部位，摔骨折，手术后，我都没觉得有啥。实在疼的厉害，吃片芬必得布洛芬，也就扛过去了。
在小学校东风那里，来了一群知青，如果没记错，他们是大起重机的家属。这个时间段上的知青，属于知青运动的尾巴阶段了。
你很难想像，一群充满着青春荷尔蒙的年轻人，突然汇聚在同一屋檐下，会发生什么样的人生故事。
他们桀骜，反叛，迷惘，困顿。
他们其实很难融入到当地人的生活中，所以，多数时候，他们是一种半游离的存在。繁重的农活，和他们一下子从城市来到农村形成的巨大人生反差，注定要让知青们对自己的存在感，未来都有一种绝望。
因为平心而论，多数人都不会选择在农村的生活，这不是歧视，而是实际人生的写照。
唯一可以慰藉的是，他们隶属于同一个单位，单位派出了“工人代表”，管理他们的衣食起居。可是，这样的一种形式，并不能从客观上解决他们内心深处的那些问题。
所以，偷鸡摸狗，酗酒打架也都是寻常的事情。
谁的青春没迷惘过？谁没有不堪回首的昨日？
在同一屋檐下的他们，并不安分，所以，争风吃醋，拉帮结伙，都是不意外的事情。尽管有所谓的工代表管理，但是，那里能奈何这样一个群体。所以，到了广阔天地的他们，真的没有什么“大有作为”，这是历史留给我们最清晰的答案。
但是，我敢说，这样的一段人生经历，不管他们走多远，不管他们现在做啥，大概都不会轻言忘记。去批评一个时代是件不难的事情，但是，游离在这个时代之外，任何的说三道四，都难以让人信服。
3.
知青之间斗殴致死的案件，大约是发生在1973年前后，天气不是很冷。
两个知青不知道什么原因，大打出手，其中的一方掏出了一柄步枪的枪刺，正中对方的心脏，对方当即不治。
那个死去的知青貌似长我们三两岁的样子，长得很瘦小，经常能看到的是他们三三两两的知青跑到医院来玩，他那一身略显旧的军装上衣，显得空荡的罩着他瘦小的身体。别看身体不是很强壮，但是，据说这家伙很骁勇，在青年点属于那种惹不起的狠角色。
刺死他的那个知青，显然比他强壮的多，但是，每每都不是他的对手，这次也是被他打急了眼，用这种方式回击，结果酿成悲剧。
人用马车拉到医院，急诊的叔叔阿姨们看过之后，告诉一干知青：不行了。那些男男女女的知青们哭作一团，人命啊。很快行凶的那个，就被公社的公安五花大绑了而去。
这个叫秋林的知青，就那么躺在冰冷的太平间的水泥板上。黄军装左侧胸部那里，有一个小小的三角口子，就这么一刀毙命。我们跑去太平间看，他脸色青白，嘴巴微张，眼睛甚至都没合上。
也许到死他也没明白，为何一场纠纷会让自己付出生命的代价。
夏天的时候，知青们在生产队的机井池塘里洗澡，他是哪个爬到最高点，很潇洒的跳水的人。
生命的结束，那么残忍。这是一个不该陨落的生命，却在这样一场纷争之后，永远的定格，令人无限唏嘘不已。 后来听说那个制造了悲剧的年轻人，没有死刑。是因为双方的父母都是一个单位的，大概有太多难以解释的东西在其中。
这个知青点儿，很快就撤了。前后也就有四五年不到的时间。这是当时特定的社会形态下，子女也需要父母单位关注和安排的套路而被迫衍生出来的，原本不该有的东西。可是，在特定的历史条件下，存在一度就成为合理。
我曾经接触了大量的知青，听他们谈起这些人生往事。最多的是无奈，是一种被命运摆布的随波逐流，你要问他们真心的说，在下乡插队的日子里，收获了什么，或者失去了什么，大概每一个人都会给你完全不一样的答案。
这绝不是一句轻易出口的：青春无悔所能涵盖的。那是一代人的青春和热血，也是一代人的迷惘和探求，更是一代人的挣扎和奋进。
我不敢回头， 青春已远走， 我不敢回头， 爹娘泪长流……
4.
这些文字不想质证什么，只是我平静的讲，你平静的听就足够了。还是那句话，不身在其中，用指点江山的造型去评判那段生活，要么是别有用心，要么是对那段生活缺乏必要的了解，而带着一种偏见。
作为亲历者，我也只是想用亲历的文字，组成属于那个时空之下，曾经的人生画卷，而不会有别的什么东西。在大时代的背景下，人的命运因何而改变，抑或说，是谁造就了这个特殊的社会现象，这不是我这个系列要探讨的，而且，我相信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判断。
太多普通人的命运，让我有着强烈的认同和共鸣感，因为我就是其中之一。而且，一直以来，我坚持觉得，只有普通人的生活，才最能体现出一个社会的特质，或者是最丰富的，不修饰的真实人生，才最动人。
任何蔑视柴米油盐日子的人，他永远无法懂的生活的真谛。
那年我重回旧地的时候，曾经和地方的同学说起过青年点，一个同学说了一句话：他们没给我们留下什么太深刻的印象，远远不像你们一直就在我们的脑海里。
我相信这话真的不是恭维或者讨好，而是发自肺腑。
每一次我们回到那片早已经深刻在我们记忆里的那片土地，都有一种无法排遣的情愫，都有无数的回忆，太多的往事。
我说过，我是带着一种仰视的角度去看上一辈人的。人没法选择历史，都是在特定的环境下生活。我其实内心深处一直敬仰着父辈们，是因为在他们身上，我感受到的是正气凛然，是一丝不苟，是救死扶伤，是医者仁心。
很多年后，我看到了这所医院的院歌，我记住了开头的两句歌词：
是那人民的期望，教会我们无私的奉献 是那时代的呼唤，教会我们无私的奉献 ……
两句平实的歌词，几代人血泪和忠诚铸就。
不管是酷暑还是严冬，不管是夜里还是白天，救死扶伤，是他们唯一的选择。中沟是医院所在地，东西两条沟是医院工作人员和家属的居住地，夜里不管几点，不管是风天雨天，还是雪地严寒，只要通知了谁到医院参加会诊抢救，就没有一个人有怨言，默默地最短的时间，走过山路，来到医院。这是最朴素的时代，是没有任何附加条件的时代，也是最真诚付出的时代。有人在夜里的山路上摔过，摔伤了自己，还是要出现在手术台前。忍着自己的疼，为病患做手术。
5.
这几十年，有太多可以忘记的事情，为何唯独这段人生经历，如此的令人难忘，其实，我也不止一次的这样问过自己。
没有太具体的答案，也许不需要答案。
清晨，我站在自家的院子里，看着对面山上枯黄的青棡树，也看着那些在白雪之间郁郁葱葱的深绿色的油松，扯开嗓子唱一句：
要学哪，泰山顶上一棵葱啊……
老爹正推开院门要去上班，听到这声扭过头呵斥我：“你还能不能有点正形了，不是一青松么？什么大葱？”
我大笑，蹲到了兔笼子面前，提起笼门，揪着兔子的大耳朵把它提溜出来，这家伙是膘肥体壮啊，看样子足有八九斤。
冬天了，院子里也没有什么怕被他祸害和糟蹋的，那家伙可不管，所以，随它去。于是这家伙，三跳两蹦就进了院子里的地上，地上有些积雪，还残留了几颗没拔的白菜，冻的棒棒的，大兔子绕着白菜就开啃。一嘴冰碴，这是吃菜冰棍啊。
鸡笼舍里，三两只从狐狸嘴下侥幸生还的鸡，已经开始下蛋了，母亲很得意，那年月能吃上自己养的鸡生的蛋也不是件容易的事。说也奇怪，那只胆大妄为的狐狸，从连续在我家里叼走七八只鸡之后，大概是良心发现，觉得不能抓着一家祸害，居然就此没了踪影。
北方的农村，冬季里一切的农活儿都歇了，所以，有个形象的说法叫：猫冬。猫了冬的乡亲们靠着偷偷的赌博打发日子。那会儿，这也是真的禁止的。我见过最直接的赌博方式，一个海碗里，三枚色子，堵点大点小。
后来在我旧地重游的一次，我特地攀爬站在昔日曾经不知道多少次登上的那个曾经的家屋后的那道山梁上，我凝神远望，看到的依旧是青山郁郁，看到的依旧是草长莺飞，但是，我看不到昨天，看不到往昔。几十年的时间之后，这里居然荒芜成一个寂静的沟堑，几十年前那段岁月里带给它的繁荣，转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残垣断壁，寂寞无声的诉说着那个并不久远的时代，那段并不久远的往事。
沧海桑田，白驹过隙，或许这里原本就属于那片苍郁的大山，就不该去搅动它的寂静，它的本色。早已经找寻不到曾经的山火后的痕迹，几十年照样催生出一片郁郁葱葱，或许只有记忆深处那片蔓延的火，那片刚烈的火，才能烧光记忆深处的荒芜杂草，让人生有着那么多的回忆，那么多的无奈。
也有着无法抹去的敬畏。 2017年6月6日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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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达卡
发表于 2017-6-6 14: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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