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归隐宋朝 于 2017-7-8 11:21 编辑
偶尔,掀开记忆,她惊异地发现,他竞占了她整个学生时代。追溯那一段,犹如置身山村的溪水边,日子是可掬入口的清甜。
第一次听到他名字,在小学一年级期末颁奖典礼上。每个年级的第一名,特别奖励。其他年级只有一名特别奖,一年级,有两名,站在一起,他们并不相识,她读的分校。
学校合并后,他们进了同个班。那时男女同学之间,很有授受不亲的风范。男女阵营之间,基本没交流。直到小学毕业那年,考试多了,班干部要留下帮老师阅卷,他们的交往才多起来。毕业班,对成绩的关注甚于往年,他们开始进入彼此视线,一种默默的竞争。
打破平静,为一道数学题。两种不同解法,结果却不同,谁也说服不了谁,有人提议打赌,赌注有点恶作剧:输者让赢者打一耳光。
那是一堂安静得出奇的数学课,他先上讲台向老师求证,答案正确。有男生开始小声怪叫。她没有服输,讲台上,老师耐心指出她的错误。下台时,她有一种义士的凛然,甚至想不起那记耳光。课后,男生开始起哄,要求兑现。她没逃,他逃了。
第二天课前,一群屁孩男子汉口里嚷着“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的口号,将他挟到她的坐位前。她勇敢地抬起头,他伸出手,试几次,始终没有打下来,应时的上课铃声,令恶作剧及时退场。
风波过去,调皮的男生借此开无聊的玩笑,他们的交往变得不再自然。他在她面前总低着头,她也不敢正视他。语文课学古诗《望春》时,其中一句有个词与他名同音,每次背诵都心惊,不敢念,她再不敢叫他的名字。
真正同学,止于小学。此后,六年时间,他们没见面,没通信。他用一种特别的方式让她记着他。
初二时,班上转来位新同学,从他们学校转来的。新女生大方与她招呼,说认识她,他介绍过了。她暗吃一惊,礼节性地回问后,没多说话。高一刚开学,他故伎重演。班上几个他初中的同学争着与她招呼,她有点气他,怎么喇叭似的拿那点破事到处广播呢?此时也有自己的同学成了他的新同学,他的消息就这样从新老朋友的口中不绝于耳。
他接到大学通知书那天,她正在乡下舅舅家玩。他和她初中同学一道,找到舅舅家,邀她去他家。那是他们六年后首次见面,一场毫无准备的聚会。公路边的他家,无数次坐车路过,都会悄悄看下,然后做贼般心慌一阵。真正迈进去时,她感觉头重得厉害,全然没了儿时的勇敢。家长己被他遣出,全是同学,认识的不认识的,一大群,玩了什么,不记得了。只记得他书桌上摆了几本厚厚的日记,同学开玩笑说,她应该看看。扉页,他自称卷心先生,用卷曲的叶子将心重重包裹,裹成一个独立的世界。。。。她没再翻,匆匆合上了日记。
女孩的心思,如一支蘸饱墨的毫锋,轻轻一点,也许是写意的山水。接着的沉静,却让她无处落笔。
他们上各自的大学,甚至没有交换通信地址。学校里,她接待的第一批老乡,依旧是他同学,他英雄似的把她交给同城的老同学照顾。
陆续地,开始收到他的信。一直以为很熟悉,收到信,才知道原来陌生得认不得彼此的字迹。他们拥有的,只是儿时的记忆,而后随着年龄,衍生出的一种情节。记得一封信里,他说,那个周未,一个人过。同宿舍的,去了华山。她问怎么不跟同学一起爬山呢?回信说,华山,他不与人去,那是留给远方朋友的,她来了,就一起去。
第二年的2月14日,正好星期天。早晨起得迟,提了水瓶去打开水,在宿舍门口,与他撞个正着。她呆了半天没反应过来,几天前,他们同车到省城,他送她上车后,说回西安的,挨到此时,竟跑到她学校来了。手里的水瓶识时地掉地上,粉碎,她的心也如那瓶胆,零落得没主张。
他口里说,要去找老同学,她听到有种叫感动的东西,慢慢涌。一帮男学生,她拉上舍友同去。爬山的时候,他突兀地伸出手,要拉她,从没与男生拉过手的她,拒绝了。几次都是。
也许是众目睽睽下的拒绝刺伤了他,返校后,他们的交往淡了很多。
春天的风,将人吹得迷离,某个路口,她切断了与其他异性的交往,包括他。那个暑假,她没有见到他。 他永远消失了,一种独身于旷野的干净与利落。
他们就如两棵静立的树,生长在各自的世界。或许他们的头顶吹着同样的薰风,根须触到同样的源头,枝头泛着同样的绿意,只是,它们的花期,不再有交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