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归隐宋朝 于 2017-7-11 11:17 编辑
三十年前,我在生产队的时候,和运连玩得很好,都在队里干活。
运连大我十几岁,性情温和,好说笑话,人懒,干活有些滑。他早年时读过几年书,识字不多,但是喜欢看书,四大名著都囫囵半片地偷着看过。
他弟兄四个,两个姐姐,三个弟兄都成了家,生生把他剩下了。郁闷的时候好找我说话谈心。
那时还在文革中,林副主席正当红。有天晚上俺俩去看毛主席接见红卫兵的纪录片,运连轻轻拍拍我的肩头说,看见了不,这个林副主席可是一副奸臣相。我吓了一跳,运连哥,这可不能胡扯,叫干部们听见了,咱俩都得挨斗游街。他凑我耳朵根上说,八字眉,眼光凶,脸上没四两肉,这号人不会得善终;你看人家周总理手拿主席语录的姿势,再看林彪,俩手指头捏住语录的角角,心思都在摆设上,根本就没把语录当回事。我当时心里就想,你这货是杂巴书看多了,迂扯胡吣哩。后来林彪出事了,我才有些佩服他的先见之明。
生产队集体上山砍柴,夜里我和他睡挨着。房东大嫂在旁边的蚕筐架子上撒桑叶侍弄蚕。运连想起一个笑话,对我说,有个养蚕的女人,趁男人出门,他在家偷嘴吃,把蚕茧剪开,弄出来两大碗蚕蛹,浇油放盐在锅里炒,蚕蛹还没出锅,男人回来了,女人害怕,用拍子把锅盖得严严的。男人的鼻子耸了又耸,说,哪来的这么大香味儿?女人把屁股抵在锅台前,不让男人靠近,嘴里支支吾吾说不上话来。男人一把拉过女人,掀开锅盖一看顿时大怒,上用拳打下用脚踢,把女人打得嚎啕大哭。打足打够了,男人一只脚蹬着锅台,去锅里捞蚕蛹吃,一边吃一边说,香香,俺这吃嘴女人还怪会摆置哩!女人擦擦泪说,香是香啊,没放姜啊,放姜了还香哩。
运连刚住声,房东大嫂顿足笑起来,先是嘀嘀地笑,后来哈哈地笑,以致前仰后合,把不住后门儿,嘣地一声放个响屁。
运连善戏谑。队里有个粮食保管叫刘九,老是和运连骂架打流戏。有一天队里分粮食,休息的时候,运连凑到刘九跟前说,伙计,你的帐头清,我给你出道算术题算算吧。说是社员张大嫂,养了一百六十八只兔娃儿,卖了一百五十九只,问,张大嫂圈里还留几只兔娃儿?刘九眼都不待眨一下就答道,留九个兔娃儿。大家哄堂大笑,刘九也品出了味道,掂家伙撵着运连打起来。
几年前,七十多岁的运连进了养老院。每次上街他都会来我诊所里坐会儿,说些以前的趣事。渐渐地发现他说话有些口语不清,量下血压,竟然很高,劝他赶快治治,不然容易中风。他总是咧嘴笑笑,七十多嘞,死了也不算小丢唻。后来终于住进医院。碰见敬老院的老人们,我都要打听运连的情况,老人们说,运连不认人嘞,吃喝拉撒都在床上,满屋子臊哄哄的。
得空我要去看看运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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