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塔希提 于 2017-9-22 10:41 编辑
我家隔壁曾经住着一户人家,男主人姓刘,女主人姓张,都是学院的老师,所以人称刘老师和张老师。不仅别人,连夫妻俩也互称“刘老师”、“张老师”,时间一久,真的把他俩的大名都给忘记了。
那时候,没有像现在这样带厨卫的单元房,住的都是学院里的筒子楼,谁家有什么事,一说一叫都知道,邻里之间关系也都非常和睦,同时家家大都少了些隐私秘密。
刘老师与张老师都是留苏回国的研究生,在大学里任教多年,还是忘不了那俄罗斯情结——两个女儿,大的叫卡嘉,小的叫娜嘉;别人家在公共水房洗鸭子,他俩看见,便会说:“这样洗不干净的,要打肥皂洗的!”
那年大学里停课,学生们都去闹革命去了,老师们都落了个清闲。刘老师也一样,在家无聊,憋得慌。看见别人钓鱼,跟张老师一商量,也买了副钓具,每天早出晚归,水库河浜池塘渠道,打一枪换个地方。
或许他真不是个钓鱼的材料,一个月下来,刘老师几乎没钓到过像样的鱼,顶多也就是两个窜条三只刀鳅。久而久之,筒子楼里总能听见张老师骂刘老师没用的话语。
这天清早,刘老师起了个大早,对张老师说:“今天我要是还钓不到条像样的鱼回来,我就……”
张老师问:“你就怎么样?是不是你……”
“……我就去菜场买条像样的鱼回来!”话没说完,刘老师逃也似的跑出筒子楼,只剩下张老师笑骂声。
这一天,沿着水库边转悠了一整天啊,刘老师依旧连个鱼毛也没钓着。眼见太阳已落山,说是去菜场买条鱼,不定连买都买不到了呢!刘老师在湖边徘徊着,踌躇着,决心明天起,放弃垂钓,老实在家呆着,听张老师唠叨吧!
也是合当有事。
水库浅湾与稻田连接处,有个流水口,稻田里多余的水,从那口子直往水库里流。刘老师正走到那里,突然,一条白乎乎的大家伙,从流水口外水库那半边翻上来,把刘老师吓了一大跳。定神再一看,白影子又不见了,只留下水花打着圈圈。刘老师疑惑:是不是自己一天没吃东西,饿得头晕眼花,产生了错觉?还没想清,那白家伙又翻上来了——嘿,好大一条鱼,原来是条白色的大鱼!
只见那鱼翻到水面,肚子朝上,鱼头颌骨一掀一掀,呼吸紧促,八成是流水口氧气充分,缺氧的鱼找到这里,不肯离开了。可一见到人,吓得它立马沉到水下,但不多久又得冒上来。就这样,沉啊浮,浮啊沉,好多个回合,几乎奄奄一息,可怜刘老师一介书生,束手无策呀,顶多只能拿钓竿捅捅它。
就这样,双方僵持了近一个小时,眼看天色渐暗,把个刘老师急得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正当万般无奈之际,远处来了个护田放水的老农,肩上扛了把铁锹。
刘老师像看见了救星一般,大喊起来。
老农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快步流星跑来,一看,乐了!于是轮起铁锹,照着鱼头,砍下去,然后跳进水里,硬是连抱带拖,把鱼弄上岸来。
怎么办?鱼是刘老师发现的,可又是老农弄上来的。俩人一合计,二一添作五,没话说,一人一半!老农找了个小绳子,把大鱼挂在铁锹把上,俩人凑合着抬着走,鱼尾巴还在地上拖着。
筒子楼今天可是出了大新闻。刚才还在骂刘老师这么迟还不归家的张老师,现在乐得嘴跟荷花似的。左邻右舍都跑来看热闹,有人提议找把大秤称一下,腿快的跑到食堂借了把秤来,一称,我的妈呀!27斤还挂不住砣,一条胖头大花鲢!
说好了一人一半的,于是找把刀劈开,血呼呼地,老农民很有经验,不一会就把大鱼片成两半,并且把自己那一半,软嗒嗒地往肩上一扛,也不管它血不血了,乐滋滋地,一手扶鱼,一手掂锹,走了。剩下的一半,被张老师分成很多块块,一家一块,与邻居们分享快乐。
第二天,刘老师果然不再去钓鱼了,他那钓具也被刀枪入库马放南山。因为昨晚分鱼之际,有人就说了:“这要是有个鱼叉,刘老师不就自个儿能把整条大鱼都给弄回来了吗?”
对呀!张老师听得很真,当晚睡觉时就吹了枕头风:“咱明天去买把鱼叉!”于是,刘老师次日中午回来时,众人看见他肩上扛了把青竹竿的黑色钢叉。
从此,鱼竿换成了鱼叉,整日地又在水库池塘河浜渠道边转悠,那个发祥地——上次的流水口,是他巡视的重点,总是梦想着,有一天,能守株待兔,再冒出条大白鱼来。
可一个月又快过去,除了叉到几只青蛙外,这鱼叉真还没闻着鱼味儿。张老师的唠叨渐渐多起来。原本受老婆点气也很正常,何况那天的奇迹就是在这种压力下出现的呢!
刘老师心里想着,明天再转他一天,如果一切照旧,干脆把鱼叉也扔了。怀着这种念头,刘老师也就不着急了,横竖是度过这一天。
第二天,一切依旧,这让刘老师想到了遇到大白鱼的那天,也是这么饿这么累这么无望,漫无目的地在湖边游荡混着时间,结果发生了奇迹。
今天,会不会再次被老天爷眷顾呢?想着想着,他又走到了水库边,走到那流水口。一切都静悄悄地,只有太阳在一点点地沉下去。
刘老师不舍地往回走,这可能是最后一次到这里来,虽然有点依恋,但决心既下,脚步也就不再踟蹰。
回家必经过一道渠。水库里的水经过一道渠,再经过二道渠,就可以灌溉农田了。
突然,刘老师听见“哗啦”一声!
他回头四周张望,没有任何动静。正要离开,又听见那“哗啦”声,而且比上次听的还真切,是一道渠的水里发出的声音。
刘老师飞步跑到渠边,只见一个黑呼呼的影子,跃出水面,又掀起一片水花,随之“哗啦”一声。
这下刘老师可看清楚了:是一条青黑色的大鱼!
只见这条大鱼,不断地跃出水面,又不断地沉入水中。
现在,刘老师手中有了鱼叉,按理正好有用武之地,但一道渠可不比上次的稻田流水口,水深不说,堤坝斜坡,站都不好站。
鱼情就是命令!呵呵,刘老师可顾不上那么多,只见他慢慢接近猎物,手持钢叉,在大鱼再次跃出水面的那一刻,狠命地将钢叉插入鱼身。
大鱼被刺,立刻发起威来,水面上漂浮着淡淡的血。刘老师紧抓住叉竿不放手,人被鱼拖到水边,再拖进水里。
这时,我们的刘老师才想起自己不会游泳,而那一道渠最深处差不多有四米。于是,本能让他大呼救命,危急时刻还没忘记死死抱住手中的鱼叉,就像保护国家财产的英雄前辈。
堤坝的路上,听见呼救,奔过来两位见义勇为者,他们奇怪地看到,落水者手中居然还紧抓住一根竹竿,随后看见那条翻腾的大鱼,才明白是怎么回事。于是,俩人起劲,连人带鱼,一起拖了上来。救人者一看,乐了,原来是同事刘老师。早就听说刘老师捕鱼的故事,今天算是亲历了!
接下来的事情自不必说,筒子楼里的邻居又在热闹地秤鱼分鱼。这次是条青鱼,粗壮的身子,足有一米多长,称下来有23斤。张老师硬是让那两位救人的同事多拿几块鱼,并且千谢万谢。都是本院职工,也就不存在对半分的结局。
人群里,张老师也听见有人感叹:“刘老师真是有福之人哪!咱学院没有第二个人能一连碰上两次大鱼,可见是命里该的!”
又有人接茬道:“是啊,可惜刘老师不会游泳,真危险,要不是恰巧遇到有人经过,后果可就……”
第二天,人们看见刘老师混在二道渠浅水区的人堆里,从“狗爬式”开始,学起游泳来。
这一定是头天夜里张老师在枕边下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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