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云在眉梢 于 2018-2-6 09:39 编辑
闹市中心矗立的高楼里,有我一套蜗居。七月交房,九月着手装修,想到离春节前入住尚早,我便不急。身处一公里之外的单身公寓,经秋凉拢窗,冬寒浸被,我仍可淡然而吟:何陋之有?
直到公寓全面断电,人去楼空,唯余一盏烛火照亮小黑屋里我孤单寂寥的身影。搬又不肯搬,留也由不堪留,于是我迈向新居的脚步勤了。每日晚饭后,出小黑屋,沿沱江河步行二十分钟后即达新居。面对蜗速装修,在询问中原谅,在催促中愤怒,一切显得理所当然。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无奈书生之怒不足以有效推动进度,焦灼象冬天里的一把火在我心底烧烤。
思来想去,入睡前,我将一张烛光摇曳小黑屋的图片发到装修群里,原本活跃的群如黑黢黢的公寓般忽然沉寂下来,一连数日无人说话。除了每日一图,我不说一字,料想住在温柔之乡的有关人员,其梦里有一盏幽暗的烛火忽明忽灭。而明灭之间,有我板着脸的无声呐喊:我要住新居!终于,工程总监发话了,从不发言的总经理也开口了,装修局面一下变了。
阴霾散尽的清晨,轻霜满地。站在小屋旁的小桥上遥望美丽的新居大厦,发现几树红梅竟在万木萧萧中怦然花开。
项目刘经理是个八零后,完工验收那晚,我签字时,他满面愧疚地冲我又是祝福又是道歉,絮絮叨叨地讲了装修中的诸多难处和无奈。“实在是耽搁了您——如果可以,请您不要扣款,您扣我一千,公司会扣我两千——”“如果可以,请下周三前把尾款结了吧?不然公司会拖到春节后才给我结账!”他愁眉苦脸的样子在我眼前晃荡。
工期延误太多,以致我没能按原定计划搬家,在小黑屋挨冻受苦不说,还多出了房租,不罚怎彰世间公平?不罚怎平心头之恨?数日后,我扣了装修公司一笔不小的进度款,且将尾款拖着迟迟不付。刘经理因此跟公司结不了账,无钱过年,有家难回。
这当然只是梦境。梦醒后的次日,即刘所说的最后结账期限,为了在他们财务人员下班前赶到,我在交通拥堵中着急地打车。入夜,群里响起了装修公司上下热烈的感谢声和祝贺声,从此再也没了我的每日一图。
我依然住在单身公寓,每晚依然从小黑屋步行去新居。去时穿过冷清的陵园遗址,返回时穿过熙攘的夜市,从僻静走向繁华,又从繁华回归僻静,一日复一日,不急不躁,无烦无恼。一屋幽暗中,陪着我的除了一盆清秀的云竹,依然是一盏微弱的烛火。
新居装修极简,在新居里拾掇,居然会想起《陋室铭》。每每经过不远处商业街上杨子云的雕塑,睹其风中抚琴的从容姿态,我自觉心性不够,今入住这样的居室,也是奢侈了。从高楼俯瞰郫都,猛见一城雪花飘零,我不禁喜上眉梢,于是决定搬家。就在此时,门铃响了,开门一瞧,装修公司的人抬着两盆大大的盆栽笑咪咪地进来。
一盆平安,一盆发财。
2018.2.5临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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