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柳如烟 严谨的科学规定,只有气温连续几天达到一个特定的高度,才算春天来了。我不是一个严谨的人,也就不必理会那些死板的规定。我的春天是从柳树发芽开始的。只要看见柳条上冒出嫩叶了,我就认为春天来了。七九八九,沿河看柳。九九归一之前,去济南的护城河边看垂柳,是最美的享受。河边的垂柳,因为泉水的滋润,多了一份水灵灵的气质。迎着吹面不寒的风,看多情的柳条轻摆腰肢,在清冽的泉水里起舞弄到倒影,整个人的心情都会豁然开朗。
高中时在山东大学老校北面的一个中学念书,每天早晨都会骑了自行车从校墙外经过。山大院内有几棵高大的柳树,隔着很远就能看见。初春时节乍暖还寒,柳树上绿意朦胧,嫩嫩的鹅黄色吹弹可破,如烟似雾,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随着春色越来越浓,柳树上的颜色也渐次加深,如国画中的晕染效果,一层一层地,循序渐进地,淹没了树杈上的喜鹊窝。
去年去陕西旅游,乘车从西安到临潼途中,小导游突然指着窗外说,“看,那就是灞桥”。我赶忙掀起窗帘往外望,隐隐约约看见一条闪亮的小河,还有一座面目模糊的小桥,一闪而过。灞桥,曾是古代东出长安的交通要道,唐朝时,官府在灞桥设驿站,凡亲友东去,一般都要送到灞桥分手,并折柳相赠。由于灞桥边栽满了柳树,暮春的时候柳絮飞扬恰如白雪,“灞柳风雪”,就成了著名的关中八景之一,曾有无数文人墨客,为灞桥,为灞桥烟柳写下诗句。我去的时候正值夏季,灞桥烟柳的盛景无缘得见,甚憾。
将一种色彩比喻成烟,汉语言文学真的很神奇。柳如烟,把这三个字放在嘴里细细咀嚼,满口生香。
2、 杏花白 历来的诗句中,都把杏花称作红杏。比如“一枝红杏出墙来”,“红杏枝头春意闹”。而其实,杏花是白色的,准确些说,是粉白色,比桃花浅比梨花深。
那天跟客户谈完业务走下楼来,迎头看见一树粉白色的杏花开得沸沸扬扬,一下愣在那里。我围着那棵形状古朴的杏树转了三圈,在心中臆想拍摄角度,考虑从哪个角度拍才能得到最佳的效果。我并没有拿出手机拍摄,因为作为一个“专业”的业余摄影人,用手机拍摄是对精美拍摄对象的侮辱。我在心里默默构图,虽然手中无单反,但我心中有单反。这就是武侠小说里大侠的最高境界:手中无剑心中有剑。
春天里,梅花虽然开的最早,我始终觉得它是属于冬天的花,杏花才是春来第一枝。
有种说法是,一个人的童年生活可以影响TA的一生,在下深以为然。我所有对外界的感知就都来自十二岁以前,所以我写东西的时候,不知不觉就会说到小时候,比如以下的文字。我小时候,人家院子里很少种果树,大多种槐树,梧桐什么的。到现在我也不明白,是不是因为果树中看不中用的原因。家里种桃树或者杏树的,基本没有,反正我没见过。
好在我们村子东边有一个单位的家属院,那些按月拿工资的工人们,显然比靠天吃饭的农民要浪漫很多。他们在房前屋后栽满了杏树,有几棵树的枝子一直伸到墙外。我和小伙伴眼巴巴地看着杏花骨朵,从米粒大长到豆粒大再长到花生米大,然后开满墙头。我们会用堆石头,人驮人的办法爬上墙去,不顾院儿里人的责骂,偷折几支花下来,回家插在父亲喝光的酒瓶里。我每天都给它换水,看那些粉白色的花瓣,次第开放逐渐凋零,最后落满了毛主席像前的条几。
这么多年过去,成熟的杏子没给我留下什么记忆,那一簇簇白色的杏花,却一直开放在我心头。
3、 春光乍泄 春色仿佛调皮的小孩子,一直躲藏在时光的某个角落里,待到机遇成熟,一下子跳到人们的眼前,不期然就给了你一个惊喜。
初春的早上,我将双手插在黑色外套的口袋里,微耸着双肩漫步街头。“绿杨烟外晓寒轻,红杏枝头春意闹。”春光乍泄,恰似王家卫的同名电影里,张国荣那赤裸的后背一样,如此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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