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不好，我决定去看洛丽塔。老婆叹口气帮我收拾行李。收拾好，我抱了老婆，然后从27楼远眺夕阳。往近处看，当然也能看到老婆的医院，能看到洛水公园那个初见洛丽塔的地方。
洛丽塔不叫洛丽塔，但我也不知道她叫什么，就叫了她洛丽塔。她似乎不会说话。给她剪掉锈迹斑斑的乱发，给她洗去浑身的污垢，给她穿上女儿的旧衣服，给她盛上可乐鸡翅，给她掖好被子，她始终都没说话，她的眼睛似乎还盯着洛水公园的几个垃圾桶。
和老婆去洛水公园散步，老婆一眼就看见洛丽塔，而我感觉洛丽塔一眼就看见我了。洛丽塔后来走了之后，我就在想初见这两个字的意义。老婆说，说说看，但我说不出来。
我和老婆并没有多在意洛丽塔，而洛丽塔却尾随我们亦步亦趋。老婆心善，在附近的小商店给洛丽塔买了瓶装水和牛角面包。洛丽塔抱在怀里，两只眼睛盯着我不动。我承认我改变主意接洛丽塔回家，是洛丽塔的眼睛让我受到刺激。
老婆给洛丽塔剪发时候问了很多话，比如叫什么啊家住哪里啊家里还有什么人啊之类的，但她始终没说话。跟着给她洗澡，她却不大愿意了。老婆说这咋办。我说我给她洗吧。洛丽塔竟然乖乖坐在浴缸里，我很纳闷。
安顿洛丽塔睡下后，老婆悄悄说，这小孩一打扮还挺漂亮，就是贱点，不让我给她洗澡，让你洗。
我说，你明天领她去医院检查一下，是不是有啥毛病，这么好的女孩怎么就流浪了呢。
第二天，老婆说这孩子啥毛病也没有，可惜是个哑巴，要不然就收养了吧，给小楠找个妹妹。
其实我有担忧。小楠养过一条金毛，多年陪伴她。后来不幸故去，她哭了三天，情感有时候很折磨人，我心里很明白。
熟人邻居在洛水公园看见洛丽塔都会多看一眼，嘴快的人就会说，多一个女儿多一份福气。我没说什么，老婆笑得合不拢嘴。
但一年后，老婆终于哭了。
她已经给洛丽塔联系了聋哑学校，洛丽塔刚踏入校园，她的家人找来了。
没法用文字形容洛丽塔家人的猥琐，但却无法否认那是洛丽塔的家人。有个警官随行，招待一顿饭是应该的。老婆给洛丽塔装了很多东西，交代了很多话，甚至亲自给洛丽塔戴了一个玉镯。
洛丽塔走了，一直忍住不哭的老婆在屋里放声大哭。我抱着她没话说，只是那么抱着。
老婆的情绪很久才平复，小楠也打了多次国际长途电话劝慰妈妈。我也渐渐忘了洛丽塔，直到某天我又梦到她。几张十二岁小孕妇的新闻图片里似乎有洛丽塔的身影，它给了我不确定的幻觉，或许就刺激了我的梦境，但我明白我想洛丽塔了。
在某个模糊的似乎山清水秀的地方，洛丽塔挺着大肚子挑着一担水。那似乎是个九孔桥，桥下流水潺潺。桥面上有农人和牛沐浴在金黄的夕阳里，而我背着旅行包和洛丽塔相遇了。她没有放下担子，幼小的单薄的身子立定站住喊了声"爸爸！"……就那样梦醒，再也睡不着。窗外是城市微光，却没有洛丽塔，枕巾被我搞湿了。
老婆明白我不是矫情，明白我囊中无余钱，明白我手中无金刀，她也相信洛丽塔叫了爸爸是真的，那两个字肯定是一束无坚不摧的激光，摧枯拉朽。
她说，你去吧，找到洛丽塔，带她回来，什么条件咱都答应。
我这就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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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达卡
发表于 2018-6-5 09: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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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6-5 09:5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