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醉客老唐 于 2018-7-2 09:34 编辑
龙尾儿 文/醉客老唐
这是我家乡的一种传统风俗,每到五月节(家乡人对端午节的叫法)这天,家家的长辈都会把一条“龙尾儿”拴在小孩子的肩头或后背。 所谓“龙尾儿”,就是把颜色各异的碎花布角剪成铜钱大小,然后用一条细线绳间隔着草珠子串成龙型的模样,花花绿绿的足有二十厘米左右的长度。 小时候,日子过得紧巴,一年到头没有新衣服穿,此刻的龙尾儿就成了小孩子们彼此炫耀的重要装饰。比比谁的更长,瞧瞧谁的花色更漂亮。最让人艳羡的是有的人家居然在“龙尾儿”的头部拴一枚铜钱,尾部再缀着细花布条的穗子,那形态必定比普通的豪华贵气,挂在身上的感觉决然与众不同,迎着风跑起来就像放飞了一条花风筝。 那时候并不明白挂这东西到底有什么用处,但我知道只要一挂上它就意味着过节,就会有好吃的。 农村的五月节是比较隆重的大节日,印象里这一天早起门口要插上艾蒿、桃枝和用粉红皱纸折成的葫芦。早饭要吃粽子,粽子不是南方白色糯米的那种,而是家乡特产的一种粘黄米。这种米需要一周前就得用水泡上,经过自然的发酵变得软软濡濡,然后用泡过的苇叶紧紧地包包裹成拳头大小的三角形状。包好的粽子要在过节当天早上煮,煮时锅里还少不了从坛子里捞出几个咸鸭蛋,一般情况下是家里每人一个,而且早上的这顿粽子无疑是过年以来的几个月中最香甜可口的一顿大餐。每每看着妈妈熟练的扒掉粽叶,把黄灿灿油腻腻的粽子放进碗里,再洒上平时难得吃到的白糖,口水早已控制不住的流下来。当然,狼吞虎咽的消灭完一个粽子,再细细的品味咸鸭蛋后,妈妈一定会不合时宜地阻拦:“慢点吃,别吃太多,这粘东西不好消化,剩下的都给你们留着呢。”听见这话,虽然心有不甘,眼睛仍紧盯粽子碗不愿意的放下手里的筷子。 逢节赶早集是家里的习惯,也是农村的风俗,准备一桌丰盛的午餐需要下很大的决心。在孩子们吃粽子的时候,爸爸已经走在了去集市的路上,他和妈妈根本舍不得吃那粽子。 我们吃饱了,扎着“龙尾儿”满街的疯玩,约摸爸爸赶集快回来的时间,就赶紧跑去村头的路口迎接。远远地看着他一只胳膊挎着青菜蓝子,另一只手提着用马莲草或细草绳(那时没有方便塑料袋)拴住的肉片,那块肉大致有小拇指薄厚,半斤左右,肥肥的膘,红红的瘦肉,一看准让人馋得不行不行的。有时也总会担心那草绳拴不牢,别再一不小心掉在地上了。或者很矫情地跟爸爸提出怕他走累了,要帮他拎着,他定会板起脸:“你拿?还不得让狗给叼跑了,中午你就省的吃了。”只有过节才能买这点肉,放我手里,他哪能放心?那样的穷苦日子能吃上顿肉,神仙一般的莫大享受。 蹦蹦跳跳在他身前身后,逢人还要夸张点的显摆显摆:“看看,我家买肉了。”连背后的龙尾儿也跟着摇头晃脑。“爸,你说过节为啥要拴龙尾儿呢?”瞧着我兴奋的样子,他绽出一丝笑容:“是避邪的呗!保佑你没病没灾,保佑全家顺顺当当,总有好日子过。”说话间他的眼里充满期待…… 端午,就这样定格我童年的快乐,龙尾儿也如埋在心头的希望,牵着我追逐的梦想。 转眼间二十年过去,生活大大超出了当初的想象,拮据的日子也像一阵风吹远了。如今活在都市,“好日子”已不是屈指可数而是天天都重复,吃穿也已经不再是简单的生活问题而上升到怎么吃、怎样穿才更合适的劳心伤神。天知道还有更多的时候却在如此的“好日子”里纠结,闲出难受要去找点生活的刺激,甚至郁闷成了流行病。 我不敢想象,忙忙碌碌的快节奏,正把五月节变成了一个尚能想起的传统节日和到超市买上几个速冻粽子的象征性凑合;百无聊赖之际变成枯坐电视电脑前有一搭无地搭地掠览相关或无关热闹的打发时光;闲心难忍之时变成了溜达到街头小摊看见了五彩线,可能会拿一拿捋一捋,然后顺着残存的记忆和孩子讲讲这东西其实和我曾经拴过的“龙尾儿”起同样功效的典故。曾经越发地荒疏,快乐也随之老去,但愿这种感觉别这么快传染到孩子,也别这么快的变成失传的痕迹。 当又一个端午节临近,“龙尾儿”不经意的摇曳在心际,让我隐隐感到一丝的宽慰和亲切。 不知道家乡是否仍保留这风俗,孩子们过节还拴“龙尾儿”嘛?
(图片取自网络,谢谢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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