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云在眉梢 于 2018-7-4 09:07 编辑
七八十年代穷成啥样，想起都咂舌。
那时候人多田地少，除了人不缺其他啥都缺。衣裳没得几件换的，农村又少不了肩挑背扛，新衣裳不到半年就从领子、肩部和背部开破。为让衣裳穿得更久，读书人常将专用领贴缝在衣领内侧保护领子，其他部位破了，只能由当娘的抽空缝补。个子长高了，衣服小了也绝不会扔，哥哥的交给弟弟穿，姐姐的留给妹妹穿，直到疤上重疤，败色败得不象样子为止。实在不能再穿的旧衣裳，洗净后将可用部位剪下来，用面糊浆成一大片一大片，作千层底的材料。
那时，无论大人还是小孩，从头到脚一套新衣裳是一年最大的盼望，不过还得赶上年成好才行。
年末，娘把一双双千层底的新布鞋都纳好了，爹才磨磨蹭蹭去镇上扯布。布要么蓝要么灰，没得多选，需扯多少尺他心中早已有数。同村当裁缝的老舅每年都被他烦：说几遍了，你照我说的买就是！肯定不得抛洒（浪费）！
布买回来了，爹恭敬地交给老舅，总不忘叮嘱一句：抓紧点，过年娃儿们要穿！一听老舅高喊去他家测量身高三围，我们一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
新鞋子新衣裳做好，过年之前穿不成，得等到大年初一早上吃过早饭，娘才变戏法似的从箱子里捧出来。一人一套，全都穿上，她挨个整理挨个瞅，若刚好合身，她就满意地夸，嗯——象个新郎倌！若不合适，她就安慰道，先穿着，等过了年再改改。一过完年，新衣裳就被娘折叠收拾起来，只在我们赶集、过节或走亲戚时才给穿。
农活永远忙不完，说好了要改的衣裳，爹娘经常顾不上，我们也就别别扭扭、将将就就地穿了。
尽管很爱惜，新衣裳还是很快变成旧衣裳，然后变成补疤衣裳。十来岁的孩子已有爱美和攀比之心，见同龄人的衣服没疤而自己的衣服有疤，别人是小疤自己是大疤或疤上重疤，会感到难为情。暑假期间，我去同学家做客，臀部一块补疤脱了线也浑然不觉，偏偏走路还脚下生风，补疤便随我的步子一开一合。同学的姐姐见了忍俊不禁，叫我脱下来补，又玩笑说：你屁股上安了风扇，倒凉快得很哈！窘得我真想找个地缝一头钻进去。
爹娘说，人穷不能志短，都好好读书，谁考起学就奖励谁。问奖励啥，爹鼓起多大的勇气说：一件的确凉衬衣！的确凉衬衣凉快，耐磨又干得快，对缺少换洗的我们来说很实用。再说在那蓝布一统天下的年代，拥有一件色泽亮丽的衣裳足可以让自己与众不同，跟今天的女人总想穿一件精致的旗袍列队打伞走猫步一样时髦。的确凉面市不久，村里最好吃懒做的那位居然率先弄了一件，但凡村里有啥活动，他总穿着那白晃晃的一身在现场走来走去，俨然一副干部派头的样子着实让人羡慕嫉妒恨。
初中毕业那年，我以全县第六名的成绩考取省重点中专，爹娘喜笑颜开地兑现了承诺，我如愿以偿地穿上了一件沁蓝色的的确凉衬衣，手持录取通知书，雄赳赳气昂昂地从山里走向成都平原。
弹指一挥间，四十年过去了，穿新衣裳对今天的人们来说早已是家常便饭。商场里款式花色料子五花八门，只要愿意，随买随穿，一年总要买好几件。新衣裳在增加，旧衣裳又轻易穿不破，不少还好好的，继续穿吧显得过时，不穿吧又舍不得扔，还占地，这让从艰苦日子过来的人难免犯愁。
流行一时的的确凉早已绝迹，补疤衣裳更是成了遥远的记忆。城市角落里偶尔还能见到有人补衣裳，但都是精工织补，拿去补的衣裳又好又贵，织补收费不菲，但补好后不会有难看的补疤。常见有人穿着破了洞的牛仔衣牛仔裤招摇过市，有时我会想起以前。如果穿破洞衣裳早点成为时髦，当年我何至于遭受那臀部自带风扇的尴尬啊！
2018.6.29初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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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达卡
发表于 2018-6-29 11: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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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梢还穿过补丁衣服啊，我都没穿过。哎，看起来我的童年还是舒服一点咯。
老爷子好啊，我也想你们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