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未央】007 姐姐(连载)

榆钱漫天

姐姐

文/榆钱漫天

      
      一、
      我八岁那年姐姐已经出落成大姑娘，一根黑辫稳稳当当甩在脑后，一顿便饭一双布鞋一纸窗花都能赢得全村人赞誉；过世的母亲更是把姐姐生得香艳聪慧跟个落地仙女似的，令我嫉妒不已。哈哈！记忆里我只有一点酸涩感而已。
      姐姐十八那年，腿跨不便年事已高自知没几天活路的姥姥姥爷替姐姐在邻村物色到一家好人家，一家四口两代木匠，人缘口碑都不错。
      婚事还未敲定、两家家长还未遇面的头天午后，我家坡底突然来了位面生后生，生得肤白面洁体态胖瘦适中。姥姥拐着腿从坡底另一端爬上来将姐姐生生推出门外……姐姐碍于亲人薄面来到碱畔。一上一下四目接洽……竟然与那后生一见钟情！时间是那年的七夕，地上绝了喜鹊踪迹，缺少灌木的山峦荒滩除了绿色就是羊群。我流着鼻涕抱着狗狗在一旁目睹了一切。
      之后那后生每次出门经过我家坡底，总要站下张目半天。姐姐的“生活”也多半在碱畔上心不在也地完成的。那几天，姐姐对我的管教渐渐松弛，使我有机会遇见了自己的发小。
      就在两家大人准备为其儿女谈婚论嫁时，邻居妇女主任家唯一的闺女毛毛被人骗去了南方——到一个鸟不拉屎穷得叮当响的角落里受虐，挨打、关禁闭、是家常便饭。这是她妈妈妇女主任亲口说的，村里无人不晓。为筹钱拽回女儿，妇女主任找同族的父亲帮忙，说她家有间闲置的空窑只要父亲招来邻居（出钱租房）她说服生产队给姐姐加工分。为了生活过得宽裕为了亲上加亲，父亲把姐姐未来的公婆招到了妇女主任家。当然，最高兴的人是姐姐。
      日子一久，邻居间各种矛盾显露出来。对姐姐今后婚事而言是好事多磨。
      那天我睡大窑，听到院子里有嘤嘤的哭声。急忙披衣查看，发现漆黑马虎的院子一角圪蹴着包素头巾的女人，看不清脸面，但女人难过委屈的神情至今记忆犹新。女人哭了一阵起身一溜烟出了碱畔，不知所踪。我往回巡视，见姐姐未来婆家的门大敞着、地上有明显盗东西留下的痕迹,任谁看了都觉得这家人有问题。
      一会儿住在隔壁窑里的村妇女主任端着一簸箕黑豆向这边瞭哨。就连我这个没有窗台高的小孩子都能看出端倪，何况大人！当年小小的我揣测着她的心思不时偷望她。过会姐姐未来的公公头上包块羊肚子手巾进家蹲在地上愁眉苦脸巴巴地吸着旱烟锅……
      仗着人小的便利，我听到附近所有人对这件事事后评判，并有了自己的主张。当年村里好多人被妇女主任的花言巧语给蒙蔽了。发生了那样不好的事，姐姐未来公婆用最快的速度搬离了庄子，连本村都没敢回成了四处漂泊的手艺人。姐姐大好的姻缘眼看要黄，充当媒婆的姥姥姥爷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我心里更急。因为我是姐姐一手拉扯大、唯姐姐马首是瞻的孩子，自然要护着恩同母亲一般的姐姐。让我不明白的是，村人也不想想为什么好的不能再好的一家人突然间就变坏了呢?这是什么原因？
      事后知道原委的姐姐跟我整天甩脸子给妇女主任看……尤其是嫉恶如仇的我经常去妇女主任家搞一些小动作，然后偷着乐。
     因为这件事姐姐的婚事整整向后拖了两年。两年后做够了牛郎织女的姐姐姐夫终于如愿地举行了婚礼。隔壁妇女主任家唯一的女儿也从鬼门关里逃了回来。关于她们家的故事 编的也罢、蒙人的也好，在本姑娘这里从未上过心，不过被当做记忆原封未动地保留到了今天。
      姐姐婚后第三年，妇女主任因病离世。至于她家宝贝女儿毛毛嫁与未嫁嫁与何人，我说过从来都不是本姑娘关心的事。本姑娘一人一狗在两个哥哥未婚前快活了很长时间。
     话说姐姐当年结婚，一阵锣鼓大叉将我从睡梦中惊醒，时间还是七夕。我一个鲤鱼翻身，套上姐姐留给我的花衣裳跑出门……眼看姐夫牵着一头驴驮着一步一回头的姐姐出了我家院子，奶奶抹着泪在后面跟着。
      “姐姐你回来！不准走。”我一嗓子吼出了颤音，牛和狗蛋从人群里冲出来抓住我……听到我的声音骑在毛驴上的姐姐哭成了泪人。
      “姐，你走了再回来不了？我想你咋么办？”我天不顾地不顾地问。
      “姐一定常回家看你和奶奶……想姐了姐回来带你走！在姐家住上十天半月的……”
      出了碱畔，吹鼓手和送人的村民簇拥着姐姐的毛驴沿公路线不断走远走远……最后变成一条线、一个点、消失在无定河畔。而我的梦所有人的梦才刚刚开始。

榆钱漫天

档λлɡ

井冈

没有显示？

花千语

榆钱漫天

昨晚写了一夜，早晨看一片油绿，手机动了一下聋子治成了哑子重新复制一下。文友们晚上好！出门刚回来。

榆钱漫天

井冈 发表于 2018-8-19 11:23
没有显示？

嗯，这会纠正过来了，抱歉！

榆钱漫天

花千语 发表于 2018-8-19 16:15

谢谢千语花花！

陌の花语

没有姐姐的羡慕嫉妒不恨

榆钱漫天

陌の花语 发表于 2018-8-20 12:25
没有姐姐的羡慕嫉妒不恨

这个姐姐值得羡慕嫉妒。

小读者

看着姐姐嫁了个好人家，如意郎君。。。小小的心思就在想啊，我的他啊，你在何方。。。

榆钱漫天

小读者 发表于 2018-8-20 21:14
看着姐姐嫁了个好人家，如意郎君。。。小小的心思就在想啊，我的他啊，你在何方。。。

会如愿的！

榆钱漫天

二、

      姐姐出阁家里没了主心骨像丢了魂。父亲整日闷头不发话；奶奶丢三落四说自己老了；牛和狗蛋辍学一心一意务农倒是变勤快了。我无心恋家，在姐姐落户的新家附近暗自转悠了几天。磨薄了新鞋脚掌心磨出了水泡磨出了鸡眼，总算见到了姐姐。
      姐姐公婆可比住我们村那会苍老多了，岁月这把杀猪刀从来就没轻饶过谁。找到姐家的时候她公婆靠在一把榆树上午餐；姐姐姐夫端碗坐在门槛上吃……眼尖的姐姐到底发现了我。我大方地迎上前，吃她家饭睡她家窑，临了还要姐姐送我回家。姐说她早知道我会来……今天是父亲利用午休时间传去的话。姐姐本来想扣留我的，说把我交给牛带回去，后来改变了主意。
      经过我们家自留地时见到了从母亲坟头上下来的姥姥姥爷。姥姥的腰更驼了，说姐姐公婆认他们做了干爹干娘打算将他们接到家住。我和姐姐没撘腔，因为是板凳钉钉的事。一生仅育一女、女早亡的姥姥姥爷多年前就把赡养继承的希望寄托在了姐姐身上。为人良善通情达理的姐夫一家人更是促成了此事。
      “雀，到新家做活悠着点……日子长着呢，别把自己累垮了像你妈……”
      “我妈怎么了……”我惊愕地截住话。
      没人回答。路边的风呜呜地刮着，谁的幽怨？又似风铃顺着风向后跑。
      回家……一家人亲热地拥坐在一起拉话。父亲晚上回来单独和姐啦话话 。
      我又觉孤单了就去找发小打发时光。去发小家带上我的狗狗。去时月亮亮汪汪正当头，老远就听到她家传出沙沙声。
      “最近你老不在家……”发小向我抱怨。
      “嗯。”我应着，心不在焉。
      “你该不会去找你姐吧？”她果然是我肚里养的一只蛔虫。
      我眨眨眼，“你家蚕娃娃长大没有？长多大？”
      “往后别去雀家了……听说雀家住在沟弯，你还小保不准哪天掉沟里……”发小但心地面对面望着我。
      “说真的我想去我姐家时你跟我去不？”
      "我跟你去！雀家离咱们庄远吗？半天时间能不能回来？”
      “能！”
      两人愉快地结束了问答。倒在石床上愉快地笑起来……“唉，给你说我家蚕宝宝太能吃了，感觉一夜一个样……我姐说等结了白房子就能上街卖钱，我也能上学了。你呢？你爸该不会也不让你上学吧？
      知道发小她可怜我担心我也是为了我好。我不怪她多事实话实说："我姐早就说让我去上学，我爸要是不供我上学我姐供我，反正学我是一定要上的。发小沉默一会说我们有可能还是同学，都准备在秋后上学，老师是把她姐送上中学的那位。
      不知不觉在发小家睡着了。一觉醒来已经挪移到了自己家，旁边睡着奶奶和累得打鼾的姐姐。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赶着做活的姐姐就回去了。土院里晾晒了一院全家人的里外衣服。奶奶对父亲说“我”还小帮不上家里什么忙，与其在家闲着还要人处处留心，不如秋后送我去学校算了。父亲应允。我听了得意地在门道拿了自己的“如意棒”（木条），带上小白（狗狗），一蹦一跳地给发小报告好消息去了。发小一听高兴地和我搂抱在了一起。

玻璃

榆钱漫天 发表于 2018-8-21 17:25
二、

      姐姐出阁家里没了主心骨像丢了魂。父亲整日闷头不发话；奶奶丢三落四说自己老了 ...

没有姐姐的我看了，羡慕不嫉妒

榆钱漫天

姐姐代表陕北"有本事"女人，与男人有的一比。等着感动自己。问好文友。

榆钱漫天

      秋天，正是雨水泛滥山洪爆发季节。我和发小拿着家里“大人”给的报名费相约到村小学报名。
      接待我们的是位中年男教师，让我们叫他高老师。学校是大队部旁边新修的七碾窑洞。有意思的是，山洪冲下来的麦苗种居然在校园里茁壮成长着，和教室地缝里生出的青苗连成一片，让人怀疑这里是牧场而不是什么校园。
      打开教室门，高老师望着我们这批被野草没过头顶的新生犯了愁，自言自语道：嗯，这可怎办？要不今天先把教室里的草拔掉……明天再来正式上课。我们人小力量就小，根本拔不动和自己一般高的野草，还乱哄哄的不听老师指挥。教室里的草基本上都是高老师一个人在拔，然后放我们回家……  校园里的草全是高年级学生在拔。
      第二天，发小经过我家顺路叫上我。  
      教室里还是乱哄哄的没一点组织纪律性，叽叽喳喳吵成一片。要不是高老师来，早忘了自己来学校是做什么的。临放学发小戳我胳膊，'唉，快看你姐……”我愣了一下腾地起身向后看……果然看到了头上包着方头巾的姐姐。
      “姐！你什么时候来的？”我撂下书本疯子一样往外跑……
      “那个谁……你给我站住！”高老师怒了，三两步追我回教室……头上还挨了一下。我不知所措地望着窗外望着面前老师。
     “听老师话好好念书！姐在家等你……”姐姐的尾音在教室里缭绕着。
      透过窗户，我感觉姐的背有点驼，身板也没以前结实……肤色好象不大正常。
      ”…………"
      再见姐姐是在三年后的冬天，和姐夫一块旋风一样从外地漂泊回来，膝下依然没有孩子没给李家添半点丁。后来传出姐姐不会生育的事……父亲沉默了，奶奶的头开始不自觉的晃动。这个时候家里给牛张罗婚事，姐姐被人遗忘了，就象年前树上的一片叶子随它去。再后来牛的婆姨生了娃，接二连三地生；再后来狗蛋也结婚生子。姐夫领着姐姐再次出门漂泊……到处求医问药，身体还是死气沉沉没半点动静。再后来坡上住的三妈、堂嫂，为生儿子相继去世，噩耗传到奶奶耳朵里奶奶也跟着去了……再后来小学毕业的我循着姐姐、姑姑们的道路也嫁到了邻村。我和姐姐的命运何其相似……

井冈

山洪冲下来的麦苗种居然在校园里茁壮成长着，和教室地缝里生出的青苗连成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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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有意思。

井冈

挺可怜的姐姐。

井冈

我也看过农村的小学。这是那年在大别山区拍的小学校：

榆钱漫天

井冈 发表于 2018-8-25 13:52
我也看过农村的小学。这是那年在大别山区拍的小学校：

我们当年村办小学没这个好。三年前回了趟老家发现学校变成了楼房，但学习环境要多糟糕有多糟糕。

井冈

榆钱漫天 发表于 2018-8-25 14:55
我们当年村办小学没这个好。三年前回了趟老家发现学校变成了楼房，但学习环境要多糟糕有多糟糕。

现在的学习环境还不好啊？

榆钱漫天

井冈 发表于 2018-8-25 20:43
现在的学习环境还不好啊？

学校被住户围成了铁铜哪还有学校样子?唉！

伍铂

读完心情沉闷。姐姐应该有幸福生活！
文笔厚重，一段旧时光娓娓道来，让人百转千回。

井冈

榆钱漫天 发表于 2018-8-25 20:54
学校被住户围成了铁铜哪还有学校样子?唉！

当地政府有责任。

榆钱漫天

镇中学也是这个样子，我的母校啊，其实以前老校长在时环境挺美的。

井冈

榆钱漫天 发表于 2018-8-26 12:32
镇中学也是这个样子，我的母校啊，其实以前老校长在时环境挺美的。

镇中学，应该好多了啊！

井冈

榆钱漫天 发表于 2018-8-26 12:32
镇中学也是这个样子，我的母校啊，其实以前老校长在时环境挺美的。

我们这里的镇中学，我见过一些，挺好的。

井冈

学校的环境，除了自身原因，当地政府是起主导作用的。

榆钱漫天

井冈 发表于 2018-8-26 18:11
镇中学，应该好多了啊！

等我哪天回去了拍照片你们就知道了。

井冈

榆钱漫天 发表于 2018-8-26 19:39
等我哪天回去了拍照片你们就知道了。

嗯， 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