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从6岁起,我就开始失眠了。按说小孩一般是玩累了倒头便睡,而我却不能。而且因为有个龙凤胎的弟弟在一旁做比较,这事就尤其不好办了,弟弟每每吃饱就会乖乖睡觉,而我总是翻来覆去折腾。
听奶奶讲,我从小就不好带,一个大人都招架不住,总是不睡觉,把带我的人累得不行。太小时的事我不记得了,但6岁时的事我可是记忆忧新。
那年妈妈在武汉生下妹妹时,奶奶便带着我到武汉去接妹妹回京。妈妈家很简朴,大大的房间除了三个大书架外,只有极简单的家俱。到武汉的第一天,由于旅途疲劳,大人们都很快进入了梦乡,而我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月光透过窗户照在墙上,隐约可见到屋内的陈设。由于失眠已成习惯,我大瞪着眼睛,看着房顶,胡思乱想。
突然,一只大老鼠从房梁的一端出现了,它顺着房梁一步一步地爬过去,我屏住呼吸,自己都能够听到心咚咚地跳着的声音,真怕它掉下来。在以后很长的时间里,我一直认为那咚咚心跳的声音是老鼠的脚步声。
上学以后,我时常要失眠。非常奇怪,经过整夜不睡后,白天却从未有过困的感觉。记得有一年,妈妈回北京探亲,问我有什么问题需要解决,我说最大的问题就是晚上睡不着。妈妈临走时,给我留下一包安眠药,让我到了万不得已时用用。一天,老毛病又犯了,我赶紧去找药,吃了半片(妈妈说过只准吃半片),躺下,心里美美的,觉得这下可好了。谁知过了半天,还是睡不着,狠狠心,我又吃了半片,仍然睡不着。如此重复,直到我连吃了两片,还是没有丝毫睡意。我很悲哀,看来我这失眠是无药可医了。
为了打发无眠的日子,我只好看书了。但是奶奶不允许,嫌我晚上开灯,影响她们睡觉。我知道奶奶过日子仔细,她是怕我点灯费电。我只好说屋里有人才睡不着,申请自己住一间屋子,目的终于达到了。记得那年夏天那么热,我坐在床上,把毛巾被从头顶盖下来,遮住整个身体,然后打开手电筒,不让一点光线透出去。不一会儿,汗水滴滴答答地落在书上,我整个湿透了。
就这样,失眠的日子伴随着我,直到30岁,直到女儿出生。
有了女儿,我很忙,整天停不下来。可偏偏老天捉弄人,从这条小生命和我连在一起时,失眠的感觉就跑得无影无踪了。我不像别人的反映,想吃或想吐,只是一味地想睡觉,好象要把这么多年的损失补回来一样。
当女儿长大成人,走出大学校园以后,这失眠的影子又一次找到了我。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一点睡意也没有,往事一幕幕地浮现在眼前,任我想尽了一切办法,都丝毫不起作用,人啊,就是这么怪,我仿佛又回到了儿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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