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瑞雪的父亲在镇上任过一点小职位,鉴于没有心狠手辣的手段,大概一年的培养期刚过便回到了黑土地上。毕竟是有了一点功底的人,黑土地上需要这样的人才,长期担任村会计之类的职务。后起之秀层出不穷的时候,瑞雪的父亲很自觉地自己下了台,和妻子耕种着土地。 瑞雪是家里的掌上明珠,从小就是个美人胚子,大胆而活泼的性格注定了从小到大会拥有许许多多的爱,从四面八方堆拥在她的身旁。 瑞雪有了生命中享受不尽的快乐,她的童年和少女时期,简直成了地方上其她女孩梦寐以求的天堂般的极致生活。瑞雪顺顺当当地从一年级读到高中毕业,一直都是学校的校花,都是老师和男女同学宠爱的三好学生,尽管考试是开卷,尽管她的作业大部分时间都是她的追随者帮她完成。 瑞雪刚刚走出校门,村里已经为她准备了一个很符合她身份的职务:民办老师。瑞雪是学校第一个年轻而漂亮的女老师,自己村里的和周围村里的年轻人不计,还吸引了整个镇上所有年轻人的目光。十八岁之后,瑞雪家来过无数的媒人,也来过无数的毛遂自荐的年轻追求者,瑞雪总是轻描淡写的拒绝了。 瑞雪很小的时候就说过,她要嫁一个世界上最英俊的男人。瑞雪说这话的时候,她还不知道男和女到底有什么区别,只是大人开玩笑总是说:瑞雪,长大了给我做媳妇吧。这时候,瑞雪忽闪着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答出来的幼稚的童音逗引得劳累了一天的大人捧腹大笑。 瑞雪长大了,没有看上身边的和她青梅竹马的青年,镇上背景高的青年只是愿意和瑞雪做朋友,长得像样的自然有门当户对的女子牵进门,相貌平平的,瑞雪绝对看不上。瑞雪不会为了什么粮食委屈自己,她需要的是一份真真切切的轰轰烈烈的爱情。 那一年,刚刚合并的邻村,一位相貌堂堂的青年当兵回来,林逍跟瑞雪一样是村里宣传组的重要人员,合情合理地认识了。林逍的身世和瑞雪一样清白,父辈从一无所有到当家做主,从文盲到培养出前途光明的儿女,很是符合革命形势的发展。 2 林逍高大威武,回到家乡完全是一个谦谦君子的模样。瑞雪一见倾心,林逍一见爱慕,两个人在其他人羡慕而嫉妒的目光中出双入对。林逍很快进了村里任民兵连长,除了上面号召开会,或是村里集体军训,其他时间都围绕在瑞雪的身旁。每天早晨,林逍早早的起来,到瑞雪家门口等她,接她去学校。把瑞雪送到学校之后,林逍再去忙自己的工作。中午,再到学校接瑞雪,把瑞雪送回家,每天早中晚重复着他对瑞雪的护送工作。 林逍每次接送瑞雪的时候,手上总是为瑞雪准备一点零食:一二十颗花生米,用油炸得香香的,洒上白砂糖,包在一张洁白的纸里面;一二十粒蚕豆、一把葵花籽、一包小豌豆、一包芝麻豆、两颗糖,都是其他人家的子女一年都难得吃上一回的紧缺美食。林逍把所有的时间和心,都用在了瑞雪的身上。瑞雪笑眯眯地接过林逍带给她的零食,然后猜测里面的食品,然后伸出雪白的手指,慢慢打开纸包,把纸包对着自己的鼻子,闭上眼睛深深的呼吸,笑吟吟的深情地看着林逍,轻声说道:“谢谢。” 林逍每次听到瑞雪道谢,内心说不出的甜蜜。时光在轻歌曼舞的欢乐中度过,林逍最喜欢走在瑞雪身后几步,看她的背影,看她走路的姿势,看她俏皮的乌黑的头发,看她转过身来问他几句装傻的话,看她歪着头想问题时眨动的眉眼。林逍变着花样说自己的见闻,变着花样为瑞雪更换零食,两家的父母把他们当做心肝宝贝,身边的人都露出惊羡的目光。 瑞雪二十三岁,嫁给了比她大两岁的林逍。他们的婚礼整整热闹了一个星期,只要是认识他们的男男女女都来了,故意不让林逍用自行车去接新娘,几十位青年男女陪着,穿上最漂亮的衣服,围着镇子绕了一圈,天黑的时候把新娘送进新郎家。 他们通宵达旦地欢庆着金童玉女喜结良缘,哥哥嫂子们、叔叔婶婶们、大爷大妈们、爷爷奶奶们都在这场欢快的婚宴中火辣辣地忆起自己结婚时让他们难忘的画面,于是欢快的把他们的幸福说给小辈们听,随心所欲的唱歌跳舞。还没有恋爱的年轻人,在热闹中不经意的寻到了自己的所爱,当即宣布着他们的幸福。 林逍和瑞雪的婚礼中,成就了十几对痴情男女。 3 林逍和瑞雪结婚之后,两夫妻还是一如既往地各自在村里从事自己的工作。瑞雪长期担任一年级数学老师,教学生唱歌跳舞。林逍更加殷勤的接送瑞雪,如胶似漆的恩爱着。林逍的一举一动都让瑞雪心醉神迷,瑞雪的一颦一笑都让林逍魂飞魄散。两年之后,瑞雪生下个集他们两个优点于一身的儿子。 儿子的问世给家里平添无限欢乐,林逍和瑞雪和世界上所有初为父母的年轻人一样,把他们生命中因爱而产生的更大更多的爱献给他们的儿子。他们同时出门,同时回家,回到家开心做游戏,教孩子依依呀呀的学话,教他各种动作,他们总是欢笑着,隔壁左右家的大人孩子都爱到他们家来玩,只要是闲下来的时候,他们家成了村里最热闹的地方。 时光易逝,教育部门随着新时代到来,人才输送成了大问题,体制改革成了势不可挡的新局面。瑞雪毫无准备地接受着一切变革的洗礼,教师证必须考核。瑞雪只是一年级的数学老师,当她坐在那里接受来自高层考试的时候,卷子上的符号早已陌生,村里所有的老师都以失败告终。他们做梦都没有想到,一切变革都是从最底层开始。乡村的民办教师队伍不融缩,每一年大批量的学子们根本无法安排。 当然,这些民办老师虽然满心委屈,也只能是心悦诚服,这是公平的考试啊,没有才能就得滚下来。他们没有理由不羡慕那些有门路的同行,坚强的后盾比一切都真实。瑞雪家没有,林逍家也没有,他们只得认命。他们没有任何怨言地晕头转向的从人民教师的职位,一下子面对踏在脚下的冷傲的黑土地。瑞雪哭泣,林逍安慰:“瑞雪,不要怕,你还有我,我不会让你受苦的。”林逍真的是这么想的。没过多久,林逍和瑞雪一样,从村里至高无上的位置回了家。 他们的生活一下子打得稀巴烂,回归农民本色,得到了三个人的土地耕种权。面对无言无语的黑土地,林逍和瑞雪以往的骄傲荡然无存,誓言随着无情的风吹雨打变作各自内心的苦楚。他们学习着成为一个合格的农民,骨子里确没有那份书本上的热情。瑞雪无法适应春种秋收的农田劳作,林逍也无法适应。 林逍开始为瑞雪争取,通过深思熟虑,很有把握地说道:“瑞雪,假如你到村里任一个职位,或许就会轻松多了。”林逍和村里洽谈,刚好村里妇女主任的职务一直无人问鼎,瑞雪顺理成章的成了村妇女主任。 4 村里的一切同样在变革,全国所有的大小官员都在进出各类下中高等级的餐馆和娱乐场所,农民的干部们在吃喝玩乐上并不逊色,他们放开毫无油水的干瘪肚皮,敞开无限量的黑土地上的大门,自由自在的进出镇上的高级餐馆,瑞雪成了每一场宴席中必不可少的重要人物。 瑞雪再一次出了名,是村里的每一项计划都离不开瑞雪,镇上的宴席同样离不开瑞雪,瑞雪时常深更半夜回家,林逍总是坐在黑暗处等待,坐在黑暗处不停地抽烟,“瑞雪,你在外面和别人睡觉了,是吗?”林逍第一次这么问瑞雪的时候,他们同时痛哭起来。 “林逍,我没有,我真的没有!”瑞雪辩解着,痛苦地望着她深爱的男人。 “那为什么外面的人都在这么说?我都不敢出门了,我父母都不敢出门了,我们的儿子被人嘲笑,你到底知道吗?”林逍没有了过去的潇洒,他的皮肤和村里的农民没有了任何区别。当兵时留的青年头,早已成了普通男人一样的搭边头。 “我都安排好了,他们说,明年让你当村委书记,这样,你就不会这么辛苦了。”瑞雪泪痕满脸地看着林逍,受不了他那不信任的目光。 “我没让你为我做任何事,知道吗?你也不要再当什么妇女主任,回来,我们一起种田。”林逍扔掉手里的烟头,抱紧浑身酒气的瑞雪。他们在这个时候,相互之间能够给予对方的只有身体。他们爱着对方,又痛恨着无法改变的事实。 林逍成了女人们同情的人物,那些爱慕林逍昔日风光的女人们,不断平送秋波。每个走近林逍的女人都提供一个让林逍气断肝肠的消息:“林逍,你的女人和镇长睡觉了,是镇上开心旅馆老板亲口说的。”“林逍,你的女人和副镇长睡觉了,是梦悦老板娘说的。”“林逍,你的女人和派出所所长睡觉了,有人亲眼看见他们搂抱在一起。” 林逍和送上门来的女人睡觉了,来者不拒。瑞雪回到家的时候,林逍不再坐在黑暗处等她,鼾声如雷地享受着疲倦后的睡眠。瑞雪心知肚明,彻夜不眠地等着林逍醒来:“林逍,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笑话,你每天都在外面应酬,那些男人没有一个不承认和你睡过,你自己怎么解释?”林逍厌倦的看着瑞雪,露出讥笑的目光。 “你怎么就不动一下脑筋?那些地方年轻漂亮的女人多得是。是的,我偶尔只是起一个为他们挑选人的作用,我只是喝点酒,吃点菜,其他的都是你他妈的轻信谣言。”瑞雪没有了泪水,狠狠地砸碎着他们往日无比珍惜的一切家什。 林逍躺在床上,呆呆地看着屋梁,屋梁上的三角架上爬满了蜘蛛网,黑压压的一大层,风吹过的时候,蜘蛛网好似连带上面的稻草马上就要掉了下来,就要把他淹没在这栋破旧了茅草屋里。 5 春暖花开的日子,林逍提着个黑色的旅行袋出门了。瑞雪在镇上听到了消息,她没有去追他回来,他们之间已经无话可说,他们之间有着撕心裂肺的恨。 林逍丢下瑞雪母子走了,村子里的人都聚集到瑞雪家里:“瑞雪,你应该留住林逍。就不可以和我们一样吗?种地很简单,他肯定告诉了你,他到哪里去了吧?”瑞雪沉默着,没有回答。 “她不会说,她早就希望林逍走,免得妨碍她在外面的勾当!”大队长的老婆恶狠狠地说话了,在女人中间,支书的老婆和大队长的老婆最有发言权。她们的男人承认和瑞雪睡过,当她们在家里吵得天翻地覆的时候,他们的男人动手打了她们,这样的恨是一辈子都解不开的,女人都这么认为。 “林逍太可怜了,他是男子汉,怎么可以忍受这样的屈辱?”隔壁嫂子扭着腰,站在女人堆里,乜斜着眼睛,怀念着林逍在家和她缠绵悱恻的时光。 “林逍在家的时候,还可以守住他们的家。现在好了,她把林逍赶走了,谁还管得了她?她为什么不走?还要让多少男人为她着迷?”女人们各抒己见,声讨着让她们的男人都想睡觉的女人。 “你们都给老娘滚!谁要是再到老娘家里来,别怪老娘不客气!”瑞雪手里拿着一根木棒,恶狠狠地看着外面站着的那群女人,她们曾经都是她的朋友,都是她的邻居,都是她家里的座上客。她们在她和林逍结婚的时候,是那么的殷勤,还给了他们那么多的祝福。她们的孩子都是她的学生,曾经都是那么的喜爱她。 瑞雪的学生站在他们的母亲们的身后,目光复杂地看着瑞雪,瑞雪的泪水夺眶而出,转身用力关上大门,把所有的愤怒都关在了门外,把所有的悲苦都关在了门内。 女人们推搡着往外走,嘴里笑骂道:“当了婊子还不承认?哼,不要让我抓到,小心把你撕碎!”支书的女人气哼哼地怒视着瑞雪家的大门,她和她的男人从来没有红过脸,就是为了瑞雪,他们不断的争吵,最后升级到相互攻击,把她狠狠的揍了一顿还亲口承认,瑞雪就是他心中的女神。 女人们都走了,外面清静的时候,天黑漆漆的,瑞雪的心就像这黑暗的天。瑞雪把孩子送到爷爷奶奶身边,乞求道:“爸妈,你们就再帮我带带孩子吧。我有很多的事情要做,没有时间照顾他。” “你把我们的儿子气走了,我们没有义务带你的孩子。我们管不了,不要再来打扰我们!”林逍的父母在后门口看见了瑞雪家发生的一切,坚决拒绝了瑞雪的请求。他们同样恨着瑞雪,是瑞雪逼走了林逍,让他们的儿子不声不响地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让他们无尽的懊恼和担心。 6 瑞雪开始在田地里劳作,她的土地都是她的哥哥帮她整理,总是夜幕降临的时候过来帮她整理。瑞雪把孩子送进学校住读,继续担任着妇女主任的职务,每一年除了在外面吃吃喝喝,还有几百块的补助,对瑞雪而言,已经够了。 瑞雪照常住在她和林逍共度蜜月的那一栋草房子里,家里没有客人,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瑞雪才会为儿子开火做饭。在她家的大门口,时不时传来女人的谩骂声,肯定是谁家的男人夜不归宿引起的严重后果。瑞雪躲在自己的角落,回忆着那些过去了的甜蜜时光,让那些谩骂声成为催眠曲。 瑞雪的儿子刚进初中的门槛,各种谣言和谩骂让他在学校一天都呆不下去。瑞雪的儿子十四岁离开了学校,跟着地方上外出谋生的人去了一个很远的城市。瑞雪的儿子很少回家,也没有问候。林逍走了十来年,没有任何消息。林逍的父母相继死了,林逍还是没有回来。 瑞雪终于看着他们家的房子倒塌,好在那天她外出有事,没有埋葬在里面。自从她的儿子走了之后瑞雪把家里的土地承包给别人耕种。再一个十年过去,林逍还是没有回来,瑞雪的儿子同样没有回来。不过,陆陆续续有了他们父子的消息。林逍一直辗转在沿海地带各大工厂当保安,地方上外出谋生的人多了起来,认识林逍的人自然也有偶然相遇的。 “林逍,你该回去了,你怎么就这么狠心?让瑞雪一个人过了这么多年?”同乡劝解着,把瑞雪的消息告诉林逍。 “我不能回去,我没有赚到钱。”林逍望着虚无的太空,嘲笑地看着那些深不可测的天体。 “你们家的房子倒了,瑞雪现在借住在她妹妹家那间储存室。你们的儿子也出去了,那孩子受了太多的委屈。”同乡好心地劝说着林逍。 “她没有自动离婚吗?这个女人,我不会要她。”林逍想着这么多年在外面遇见的各色女人,他的工资全都无私的奉献给了她们,他觉得这样的生活没有什么不好,他无需去管和他睡觉的女人是谁的老婆,她们是农民还是工人,出身高贵还是低贱。他每天都是快乐的,他需要什么样的女人陪着他就有什么样的女人陪着他。 “我看,很多事是你当初错了。你们都快老了,还有什么解不开的结?”同乡时常和林逍见面,说到动情处,很是希望他有那份福气守在瑞雪身边。 “我不发财,不娶一个年轻漂亮的老婆,是不会回去的。真是奇怪了,她的那些老爷情人就没有给她一点好处?”林逍淡淡的问道。 “听说前年村里干部的老婆集体上诉,让镇上开除瑞雪妇女主任的资格。上面来了通知,谁知道瑞雪得到这个消息偷偷的上吊自杀,好在被她妹妹发现得早,才捡了一条命。上面有规定,担任村里的职务要满十五年才有劳保,瑞雪刚好还差两年,如果下去了,那她就是白干了这么多年。”同乡说起那次瑞雪出事的事情,村里干部们的女人都有些懊悔,都说没想到瑞雪为了劳保居然命都不要了。 “她还是没有放开,就他妈的这么一个狗屁职务,弄得老子家不成家。看来,上面真的应该颁给她鞠躬尽瘁奖。”林逍眼角沁出泪光,他的心真的有些痛。 7 一般的时候,林逍的心已经走得太远,那个让他神魂颠倒的女子早已成为过去。在外谋生的日子里,林逍开始挖掘当初外出时内心的真实想法,他早就受不了起早贪黑那份无止尽的罪。在部队的时候,他们过的是多么欢快的日子,来自不同阶层的年轻人,各自描述着他们的生活。那些从队伍里选拔出来的人才,个个都走进了人人羡慕的工作岗位。一辈子受人尊敬,吃喝穿都不用发愁。冬天,在部队盖的被子,是那么的柔软,那么的暖和,是他的父母是他们村的农民都没有见过的军用被。林逍做梦都盼望有朝一日他也有这样的机遇,永远生活在一天八小时工作的优越环境中,无奈他们家八辈子都是土生土长的农民,进学堂的那几年同样是半工半读。 当他回到家,时刻准备战斗的农民阶级让他过了几年半劳半闲的生活,一切都改变了的时候,林逍比瑞雪还要痛苦,每时每刻都在寻找出路,每时每刻都在准备改变自己的境遇。如果当初没有瑞雪,或许他一天都不会停留在他的家乡那块黑土地上。当他们的爱情以楷模的形式给予他光环和荣耀的时候,当他们都生活在没有实体劳作的乡村的时候,林逍可以接受。 后来的日子里,瑞雪让他尝到了承诺无法实现的痛苦。他得报复瑞雪让他抬不起头这个事实,于是,他对那些玷污了他女人名声的男人们的女人,毫不留情地施以伤痛的柔情蜜意,她们都成了他的网中鱼。再后来,他感到了厌倦,他不能也不可能带走瑞雪,于是,他独自一个人从家乡以被伤害者的身份消失了。 虽然,十几二十年之后的今天,家乡的人们后知后觉地来到了他早已过习惯了的城市,认出了他,知道林逍活着,林逍还是没有想到充分的理由回家,就像当初他没有给瑞雪充分的理由离开一样。他不想回家,他的儿子不认识他,他的妻子给他的是人人都可以看到的屈辱,是扫地的名声。同乡说起最初那些年村里人都说林逍死了,他的父母不分昼夜的诅咒着瑞雪,女人们都说瑞雪是个狠心肠的女人,是她把林逍逼到了无地自容的绝境,是瑞雪断送了林逍的前途。林逍嘴边露出讥笑,很想告诉他的同乡,他一个人在外面不知道有多惬意,没有任何牵挂,只要尽忠职守地看护着工厂大门,说什么总比脸朝黄土背朝天要强出百倍。 林逍是他们那儿最早外出谋生的农民,等到同乡多了的时候,林逍总结出了一个道理,同乡都是念旧的,都觉得不知道是谁亏欠了林逍,对他特别的好,都是那么诚恳的请他吃饭,劝他早点回到家乡去看看。林逍回答着同样的话:“我不发财决不回家。”同乡都怀着敬意看着这个一辈子痴情的漂泊在外的男人,时常让他享受来自家乡的温暖。 瑞雪得到林逍的消息,没有去找林逍,也没有去求他回家。瑞雪除了开会,其它时间总是躲在家,深居简出。瑞雪没有朋友,也没有和亲人来往,后来,她在镇上租了一间房,每天看电视打发时光。她想她的儿子,想得无法忍受的时候,拿出儿子的照片,然后照着照片画。瑞雪就这样一天天的老去,后来随手便可以把她儿子的像画出来。瑞雪家没有任何人去看过,那是她唯一的净地,满屋子贴满了她为她的儿子画的相。 人们渐渐开始遗忘瑞雪,瑞雪的身影不再引人注目,这是她躲了很多年之后取得的最后的胜利。09.09.1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