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民国才女，当时张爱玲不是个别现象，是百花齐放的必然，即使没有张爱玲成功，那么也必然有其他李爱玲、孙爱玲成功，因为那时候才女太蜂拥了，蜂拥至现在搞现代文学的，都记得起的有几个？
那些才女，大多是20年代初出名，45年后基本沉寂，有些是因为嫁人，有些是因为动乱，有些则是因为生活动荡，有些因为生活在敌占区故少人闻之。当时时局的关系，使得40年代刚繁荣起来的文坛一下子沉寂下去，这些生动的女子也沉寂下去。
张爱玲成名后以不擅长交际著称，一般都姑姑和炎樱陪同，前面张爱玲与李香兰合影那张，既怪癖又无礼。但成名前可没有这毛病。张爱玲成名于《沉香屑·第一炉香》，这是不善交际的张爱玲特意去周瘦鹃家中拜访并推荐的结果，周瘦鹃欣赏文中毛姆式的讽刺，其实张爱玲遭遇使然，字里行间的味道是骨子里凉薄。
一炮打响后，周瘦鹃就决定《沉香屑·第二炉香》分三期刊出，张爱玲坚持要一次发完，于是两人彻底掰得完完的。
张爱玲自己有句名言：“出名要趁早”。成名前自己主动出击了两年，抓住了机遇，张爱玲一直跟苏青搭档，出席各种女作家作秀场合，张虽然不善言谈，但说起西方文学来可是滔滔不绝，一次与潘柳黛一起参加社交，张爱玲说过，大意是现代女作家，除了苏青，其余都不值得看，而苏青则大夸张爱玲。
张爱文字老道，看事情透彻，在男人面前也就像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一样，据胡兰成《民国女子》记述张爱玲闺房相处说：“两个坐在房里说话，她会只顾孜孜的看我，不胜之喜，说道‘你怎这样聪明？上海话是敲敲头顶，脚底板亦会响’，她还追问：‘你的人是真的吗？你和我这样在一起是真的吗’”
引用一句刘绍铭的补白：隔了大半个世纪，我们做观众的，还可以想象空间看到张爱玲扯着胡某的衣角，撒娇道：“说嘛，说嘛”
胡兰成作为情场高手，特长是“知”，他曾自诩说：“我于女人，与其是爱，毋宁说是知。”朱天心也说：“老师就会把你作为一个人最好的部分给唤出来”；而且心理学上说，越是斯文的男人，做爱时就越有暴力的迹象，根据《小团圆》的描写，张爱玲与胡兰成分手后，竟被查出患了“子宫颈折断” 。
2
金岳霖也被林徽因搞得终身未娶，想当初金岳霖还是徐志摩介绍认识她的，还形成三角恋，两家长期毗邻而居，据说林徽因曾当着窗户对着金岳霖梳头。
一次林徽因哭丧着脸对梁思成说，她苦恼极了，因为自己同时爱上了两个人，不知如何是好。林徽因对梁思成毫不隐讳，要求指点迷津，梁思成苦思一夜，比较了金岳霖优于自己的地方，说：你是自由的，如果你选择金岳霖，祝你们永远幸福。
林徽因又原原本本把一切告诉了金岳霖。金岳霖说：“看来思成是真正爱你的。我不能去伤害一个真正爱你的人。我应该退出。”
真正的女人仅属于一个男人无疑是暴殄天物，而且这男人也很累。当时这三个才子没有哪个真正配上她，梁思成也是踮脚攀附，所以在她去世7年续弦，为的是品尝下被人崇拜滋味，不用整天担心自己思路跟不上而被鄙视。
林徽因也不掩饰自己感情，相处时心底也几许暧昧，没有哪个男人能彻底填满心角，偶尔装点别的男人寄情，发乎情止于非礼；如果文中其他女人有她的机会，早不定乱成什么样子了，所以她是多情而端庄的无疑。而且她建筑专业，根本与书房那些弱书生不一回事，看下图她寻找古建筑爬高上低的图片，你会更了解这个才女。
3
林徽因虽然不选择徐志摩，但与其初恋在前，对这种缠人浪子也没有太对抵抗力，徐志摩就是为了听林徽因建筑学演讲飞机失事，失事后徐志摩放在凌叔华处的日记，后半部全部牵涉与林徽因交往秘史，这是徐志摩生前只字不提的，其日记被林徽因第一时间拿到，于是后人再无眼福一睹徐志摩肉麻而炙热的感情世界，淹没了多少首类似《别拧我，疼》的闺房佳作。同时，林徽因也央求梁思成带回一块飞机遗骸在房间里作为缅怀，她一方面很在意自己名节，一方面也不掩饰自己的感情。
文渔犁在《大上海报》发表《女作家给我的感觉》，写道“张爱玲似北京紫禁城头的琉璃瓦，有着雍容华贵的气息，以及饱经沧桑而细微地倾诉一切的脾气。苏青的文章像月经带，像小孩的尿布，像缝穷妇的破布篮，虽然平凡，然而也够大众化的。潘柳黛如蛇的火舌，文章好像写不完贪婪的欲望。”
时人对苏青的看不起是流于字里行间的，并不是说一个离异的女人私生活不检点，而是她那种高调写自己隐私以及对妓女的羡慕已经到了常人不理解的地步。
比如苏青的《饮食男女》虽然直率，但多确实格调不高：“我知道上流女人是痛苦的，因为男子只对她们尊敬，尊敬有什么用？要是卖淫而能够自由取舍对象的话，这在上流女人的心目中，也许倒认为是一种最能够胜任而且愉快的职业”、“有人说：女人有母性与娼妇两型，我们究竟学母性型好呢？还是怎么样？我敢说世界上没有一个女人不想永久学娼妇型的，但是结果不可能，只好变成母性型了。在无可奈何时，孩子是女人最后的安慰，也是最大的安慰。”
在《续结婚十年》后，苏青写了跟胡兰成上床，一句话写了云雨之事后，苏青就摆出个见多云雨的姿势：他抱歉对我说：你满意吗？我默默无语。半响，他又讪讪地说：你没生过什么病吧？于是成功使得苏青勃然大怒。
张爱玲《小团圆》也写过这节：“你有性病没有？”文姬忽然问，他笑了：“你呢，你有没有？”，这对应章节，张爱玲潜意识写苏青床上无趣，故意采用原书的章节，说明胡兰成跟苏青有一腿而苏青高调写在小说中是两个人彻底闹掰的原因。
4
虽然苏青名气大，苏青最出名的是《结婚十年》，整个一个流水账，但就是因为大胆，比如描写上花轿憋尿这段，要记住这可是40年代保守的环境下，大清灭亡还不到30年：“她们喊："因因，不许上去，快回来呀！新娘子还在床上没起来哩，快来看新娘子打扮呀广其糟糕！他们还不肯放我自由哩。那时我的小便可真连拚命也自忍不住了。
然而却又不能下床，给人家笑话说：花轿一到新娘子便猴急起来自己窜下床了，那还了得吗？我急得流下泪来。泪珠滚到枕上，渗入木棉做的枕芯里，立刻便给吸收干了，我忽然得了个下流主意，于是轻轻的翻过身来，跪在床上，扯开枕套，偷偷地小便起来。小便后把湿枕头推过一旁，自己重又睡下，用力伸个懒腰，真有说不出的快活”。
民国的委婉，比如写初夜这段：“酒是什么滋味的，我不知道；人们怎样在看着我，我也不知道了。我只觉得眼前模糊得很，心中模糊得很，似乎胸口在扑扑跳，似乎身子架着一片落叶在大海中飘荡着。海面起波涛，澎湃着，一会儿汹涌起来了。海风怒吼着，我只觉得整个宇宙在动摇，周身痛楚得很。慢慢的，慢慢的，波涛静止下来，周围悄无声息，我觉得自己躯壳给摧残了，剩下一颗空空洞洞的心，没处安放”。
相比这下，张爱玲要黄很多，看小团圆这段：“兽在幽暗的岩洞里的一线黄泉就饮，泊泊的用舌头卷起来。她是洞口倒挂著的蝙蝠，深山中藏匿的遗民，被侵犯了，被发现了，无助，无告的，有只动物在小口小口的啜著她的核心。暴露的恐怖揉合在难忍的愿望里：要他回来，马上回来——回到她的怀抱里，回到她眼底”。
估计很多人看这段时候，跟我这个看书粗的人一样，以为是描写性爱的，其实是写接吻，但是接吻都写到这样，其他就更不必说了，文艺女风骚起来情欲无敌。
跟上面两位隐喻不同，潘柳黛是直接写的，在《小姨》中直接说：“我跪在你面前，求你赏我一滴甘露”；而《退职夫人传》里写：“他细长的手臂抱紧了我，闻着我的眼睛，我的嘴唇、我的胸，我的心在荡漾，忽然冲动起来了，这是我的男人。”
然后我就翻来吊去，再没有发现比这更厉害的，害得被吊起半空中的我转身去翻《金瓶梅》去了。要知道，民国这种尺度已经惊世骇闻了，还是写自己的经历。
5
当初上海滩四大才女是张爱玲、潘柳黛、关露和苏青，潘柳黛十八岁时只身南下到南京报馆求职，由誊稿员晋升到采访记者《退职夫人自传》描写了婶娘与侄子乱伦以及女同性恋等，直写自己的感情经历，其大胆度超过苏青的《结婚十年》，于是这两本书并列奇葩。可以说开创了女性身体写作的历史，不过，跟现代上海宝贝等身体作家比，别指望有多少性描写，人家是作为窥探女性隐私和心理角度，写的是欲望。
张爱玲讽刺潘柳黛只写了一本薄薄流水账般的《退职夫人自传》，潘柳黛更是以损张爱玲为生，她描写张爱玲：“张爱玲喜欢奇装异服，旗袍外边罩件短袄，就是她发明的奇装异服之一。有一次，我和苏青打个电话和她约好，到她赫德路的公寓去看她，见她穿着一件柠檬费坦胸露臂的晚礼服，浑身香气袭人，手镯项链，满头珠翠，使人一望而知她是在盛妆打扮中”
胡兰成跟张爱玲好时候，写了篇《论张爱玲》，把张爱玲文章形容成“横看成岭侧成峰”，同时对张的“贵族血液”更是大肆吹嘘一番。潘柳黛看不过眼了，就利用新闻工作者便利写了一篇“论胡兰成论张爱玲”：先是调侃问胡兰成对张爱玲的“横看成岭侧成峰”是什么时候“横看？”什么时候“侧看？”
再接着针对贵族血液：因为她张爱玲是李鸿章的重外孙女，这关系就好像太平洋里淹死一只老母鸡，上海人吃黄浦江的自来水，他自说自话是“喝鸡汤”的距离一样，八杆子打不着一点亲戚关系，如果以之证明身世，根本没有什么道理，但如果以之当生意眼，便不妨标榜一番。而且以上海人脑筋之灵，行见不久将来，“贵族”二字，必可不胫而走，连餐馆里都不免会有“贵族豆腐”、“贵族排骨面”之类出现。
这篇文章一发表，更迎合观众对贵族的排斥心理，一时间拍手称快甚多，恶搞也多。她的好友陈蝶衣主持的大中华咖啡馆，以“潘柳黛女士笔下的‘贵族排骨面’上市”贴出海报。搞得张爱玲好一阵子都不敢出门。
说起才女，人们只记得张爱玲、林微因，最多因为张爱玲故记得当时并称的苏青、潘柳黛；但是公认民国四大才女榜首的是吕碧城，她与张爱玲、写诗的早逝的石评梅和萧红并称四大才女。她还是中国新闻史上第一位女编辑、近代第一位女性撰稿人、袁世凯的总统府秘书、帮袁世凯办过女校，似乎对袁世凯公子有意，但见其花心未托真心，终身不婚。
施济美是真正的书香门第，真正海派作家，人家考上公派留学好几国，前期风情万种的《凤仪园》以及后期改编成电影的《莫愁巷》，短短7万字居然刻画了30个生动的生命。
而萧红就是个作女，17岁那年，由六叔张廷献提起的定婚，萧红一开始没有反对，因为这位未婚夫挺帅，同班同学都记得一件细节：萧红为汪恩甲织过毛衣。萧红初中毕业了，汪家催着完婚，但她开始反抗包办婚姻，并不顾家庭反对，跟已婚的表哥陆哲舜出走北平，入北平大学女子师范学院附属女子中学。
在两家家长的施压下，离开北平返回呼兰，被软禁在家中，2月份找机会再逃，但是未婚夫汪恩甲3月份就跟着跑去北平找她，两人居然开始同居，并且离开北平回哈尔滨。汪大澄不能容忍萧红离家出走，代弟弟解除了与萧红的婚约。
萧红却到法院状告汪大澄。汪恩甲为了顾及哥哥的声誉，违心承认解除婚约是自己的主张。萧红输掉了官司。萧红被父亲带到乡下，被伯父痛打并关了起来，然后又偷跑到哈尔滨与与汪恩甲在道外十六道街东兴顺旅馆同居。
临产期近时，汪恩甲不辞而别。萧红欠大量旅店房费走不得，写信向哈尔滨《国际协报》副刊编辑裴馨园求助，裴馨园派萧军去照看，后趁松花江决堤，萧军趁夜租了一条小船救出，孩子出生后送人。
萧军曾说萧红缺乏妻性，萧红指责萧军家暴，其实萧红就是个随性的女人：萧红怀着汪恩甲的孩子时候遇上萧军，决定和萧军分开和端木蕻良在一起的时候怀着萧军的孩子，两次都借口无法抚养而把孩子送人，不仅妻性没有，就是母性都无。
萧红产下汪恩甲的女儿，忍着六天不去看婴儿一眼，不喂她吃一口奶，随后当做与萧军的障碍，送给医院的看门老头。而与萧军相爱期间，她一直像个小女孩一样梳着两条辫子，扎着两个蝴蝶结；生下萧军的女儿时，萧红的好友第二天见到了生下的健康孩子，她却对人说是小产了，一般说法也是送人了。
历史让她成为了一个才女，但大多数时候她不知道自己需要的是什么。
7
民国并没有出经天纬地的才女，但就是那种百花齐放的环境，加上女权女校的普及，甚至男人们的怂恿和好奇，加上第一批职业妇女开始文字为生，于是才女们纷涌而出成为佳话。
只是涌现快，退潮也快，人们还记得南（湖南）《边城》北（河北）《良田》的雷妍吗，有几个人看过《良田》？雷妍因为是身在沦陷区，文章也是发表在敌占区，所以主流的文坛不了解；建国后这种资历的得老实沉默，后来在梅娘的帮助下，开始写点跟上主旋律的小说，但一直不热衷，去世也早。
民国还有南张北梅说法，与张爱玲齐名的梅娘，这些人名气当初都不在张爱玲之下，业内专业人士也评价极其高，但现在有几个人能知道？其他诸如擅长写老北京市井的俞昭明，以及汤雪华、邢禾丽、俞召明、练元秀，凌叔华、罗洪、庐隐、冯沅君等等，现在就是从事中文专业的，又有几个知道？
而同样美丽著称的才女施济美，虽才华横溢，但冰清玉洁，虽然是海派代表人物，虽然著作颇丰，现在有几个知道，后来文革惨死。
说这些闲话，就是说，那么多的才女，如果多一点机遇，她们的才华并不逊于以上才女，她们不成功，就跟我们这个时代很多人淹没一样，不同的是，她们究竟露出峥嵘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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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达卡
发表于 2020-11-27 14: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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