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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斗六星网 六星文学 榕树下 繁华落尽(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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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华落尽(七)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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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12-18 20:24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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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一清早,“新区开发管理局”里交头接耳,气氛诡异。许杰到办公室洗了茶杯,倒了杯水。阮建国一如平日,依然埋头忙自己的,郑羽却过来拉拉许杰袖子,叫他到文印室去。
  
  郑羽桌上摊着一排文件,她按页码排列好了,一份一份地装订。订书机不时发出轻轻的“咯丁”声。当一个人做着一项满有把握而又不断重复的工作,光阴就仿佛特别的闲散悠长,日子也格外的安逸单调——也许单调就是安逸的代价。眼下,郑羽就在一片安逸得让人昏昏欲睡的氛围里,在订书机穿透文件的咬合声中,说起了一个惊人的变动:“你知道吗?朱局调走了。”许杰脑中立刻闪过工程科那搭便车的同事所说的,将要合并办公、迁去新区大楼的话,闪过他转告父亲时父亲若有所思的表情,闪过了最近家里高朋满座、牌桌常开的景象。
  
  郑羽见他没有表示好奇也没有追问,有点失望,转而一想,笑道:“哦,你一定早就知道。”许杰这才回过神来,替自己澄清也间接为父亲澄清:“哪有?你没看见我惊讶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吗?”郑羽满意了,笑道:“相信你。不过许局、秦局不可能不知道的。许局不跟你说这些公事罢了。朱局也没吃亏,到交通局做了书记,名义上是升了一级。他也够了,退休前弄一个正科级,也是组织上照顾他了。”许杰想郑羽真是冰雪聪明,明明猜到不会这么简单,却拿最冠冕堂皇的理由来作解释。他便顺着她的话笑道:“是啊,有这种人事变动很正常嘛。”
  
  他的工作很轻松,日常事务之外,剩余大把时间,他就看看小说,写写东西,也没有人说他。身为局长公子,不给人添乱似乎就是对他最大的期许,何况他既不嚣张骄横,也不迟到早退,还这样安全无害呢?有时他心情好,到各科室串岗,帮人家做点事,还能收获感激。此刻他就帮郑羽装订文件,“大新发某某号”下面就是“关于朱力同志调离新区开发管理局的通知”。朱局和史艳红摆明了是秦局长一党,共同策划了全体人员搬迁到新区大楼上班的好戏。大幕尚未拉开,锣鼓刚刚敲响,许局长夫妻的反制已经抢先到位。据郑羽说,新提升了不偏不倚、保持中立的办公室余主任为副局长。为了保证办公室这个关键部门不落到史艳红手里,余主任成了副局长兼办公室主任,这一兼就粉碎了史艳红升迁的希望,至少近两年她都很难再有扶正的机会。许杰承认他父母做得周到巧妙,但没想到他们出手这么快。郑羽用余光扫着他,似还想从他的神情中看出更多的秘密。许杰蓦然间感到厌恶,莫非一辈子就该在彼此算计中度过?
  
  郑羽知趣地转了话风:“还有件喜事呢。阮建国要结婚了。”许杰心胸一宽,笑道:“哦?”他对阮建国从前不存好感也没有恶感,但在当下这特异的心境中,却觉得像阮建国那样真实地活着,也未尝不是一种选择。郑羽把文件叠好,归齐,找文件夹夹好,笑道:“你别说,他的嘴还真紧,都不知道他谈了女朋友。三十多岁的人了,只当要当‘剩男’了,哪知道一下子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许杰便笑着走出文印室,到阮建国那儿恭喜他,又问怎么不见喜帖。阮建国说:“你今天出去开会不知道,我刚才跟大家说过了,请帖就不发了吧。我花钱印那么多张纸,你们没多久就扔角落里去了,不是浪费资源吗?”
  
  话说得不大中听,不过也不是强词夺理。许杰问明了时间地点,说那天肯定准时到场。
  
  阮建国的婚礼可谓有史以来罕见的不热闹。他请的人本来就少,和他的关系不是一般,就是很差,谁也不愿意起哄不愿意闹。婚宴吃得像政府要人的礼节性聚餐,幽静得像到了谁家的后花园。
  
  宴席是秦局长、许局长共同主持。这对老对手在不喜欢阮建国这一点上,倒是有志一同。秦局长全程都在敷衍,有气无力,好像慈善晚会碰到一群小气鬼;精明强干的许局长居然把新娘的名字都搞错了,这还不奇,奇的是第二遍纠正时又念错了。新娘笑得肌肉酸疼,从牙缝里蹦出自己的芳名以作提示。
  
  好不容易进入到唱歌环节,史艳红、郑羽等几个唱得较好的集体失声,不是感冒就是咽炎。许杰有心助新郎一把,临上场被田明辉灌了一杯“壮行酒”,结果嗓子抖得千姿百态,一首歌唱得荒腔走板。众人笑出眼泪——总算有了笑声,可惜与温馨美好的祝福无关。还是钟雨城与吕瀚洋比较厚道,前者献歌一首,掌声稀稀拉拉;后者说了些轶闻趣事,只有许杰陪着他笑。许杰这是平生第一次领教了“大部分”的可怕。它甚至不需要攻击,不需要精密地筹划,只要消极地不合作,就足够当事人惨淡收场。
  
  许杰一肚子义愤,碍着父亲和大伙儿,不好发作,等田明辉来给他倒果汁时,他抓住机会发脾气说:“不用了,嗓子疼,什么也不能喝。你好啊,灌我的酒,出我洋相。”田明辉本以为以他和许杰的亲厚,许杰不会真的计较,所以还只是陪笑劝他喝喝果汁。谁知许杰越说越大声,惊动了附近好几桌人:“你怎么能这样?今天人家结婚,我贺一下还被你搞砸了。人家一生一回,要捣蛋也别拣这时候啊!”
  
  他末一句话声色俱厉,矛头直指所有同事。人人听了出来,人人不作一声。许局长说:“好了,小田跟你开个玩笑。”田明辉窘得下不来台,钟雨城站起笑道:“小田不对,影响歌星发挥,应该自罚三杯。”郑羽在那边遥遥呼应:“小田得用大杯子。”钟雨城赞许地向她点一下头。郑羽明媚一笑。田明辉就坡下驴,说“该罚该罚”,连尽三杯。许杰这才缓和下来,给了田明辉一拳说:“还有两拳,等我有心情时再打。”他意识到先前借题发挥,让田明辉太失颜面,所以故示亲昵,作为补救。果然他这样当众与田明辉不分彼此,田明辉的神情阴转多云。
  
  阮建国休婚假半个月后,递了辞职信,问什么原因,他说“你们心知肚明”;问他在何处另谋高就,他说不劳关心。许杰猜上次结婚的场面给了他深深的刺激,成了他决心离开的导火索。许杰背地里问阮建国,刚结婚就辞职,经济上扛不扛得住。阮建国大概有感于上次许杰的冲冠一怒,语气比对别人友善些,他说:“扛不住我也会走的。我这个人不合群,骨气还是有的。”许杰见他主意已定,只得象征性地劝了他一些话。
  
  许杰再也想不到,二十年后,他也会成为众矢之的,也会毅然离去,而他离开时的反应,更会比阮建国多一份鱼死网破的激烈。
  
  许杰先还打听阮建国的行踪,后来就没工夫为旁人的事劳心了。他肛周左侧极度坠胀,先以为是痔疮,一查是肛瘘,需要住院开刀。医生说:“你这全是坐出来的。”
  
  第一刀是拔脓,只住了四五天,还不算顶痛苦;第二刀是三个月后,形成瘘管,彻底根除。他趴在手术台上,主刀的是肛肠科正副主任以及早已退休、重金请来的老主任。局部麻醉,上刀,“噗”的一声插进肉里……那感觉像插在一个不太相干的东西上,但又确确实实是属于自己的。不怎么痛,但随着失血量的增加,创面扩大,人觉得恶心,眩晕,耳鸣,眼前发黑。有一刹那,他好像灵魂出窍,跳出体外,有种脱出桎梏的飘然。在昏迷前的一瞬,他听见医生惊呼:“这篓管多深哪!”
  
  他人事不知,前后大约有十分钟,等到模模糊糊听到一阵哭声,才渐渐清醒过来;头发像水洗过的,全身冷汗,腻腻的十分难受。他虚得睁不开眼来,良久,他才撑开眼皮,极微弱地说:“干吗?”
  
  好婆哭道:“干吗?你把我们吓死了!刚才牙关都咬紧了,手脚直抽!”许夫人泪水横流,嗔道:“年轻轻的体质这么差。开这个刀开得晕过去你算第一个了!”她又转身劝好婆,一边劝一边抽泣。许杰的意识回来了,力气也恢复了些,说:“想喝水。”
  
  他外公和许局长一齐跑去倒水,外公慌慌张张的,脚步有些踉跄,有些老态。许局长落后一步,等外公倒了水,他接过来,轻托起许杰的头喂许杰喝。许杰就着他手里喝了两口,说:“爸爸……”许局长慈和地说:“躺躺再说。”一语未了,他眼睛也红了:“没事就好。”
  
  许杰心里酸酸的,又感到幸福。他右手插着管子,挂葡萄糖和抗生素。他就睁着眼看盐水瓶里的药水一滴一滴流进血脉,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这一觉醒来是晚上了,他稍动了一下身体,床边的人立刻惊醒了,开灯问他:“饿不饿?”却是许冥。许杰点点头,许冥到外面护士站微波炉那里打热了一小碗稀饭,一碗鸽子汤,端进来,拿枕头给他垫着,又不敢垫得太高,怕触到肛周的刀口。她调整了两次才找到最佳位置,一勺一勺喂他吃,且一五一十地转述医生的话:“头两天不吃饭菜,尽量少消化少上厕所,过几天给你下鱼汤面吃,再过几天才能正常吃东西。”许杰这时精神差不多复原了,只是行动不得自由,当下笑着抱怨道:“天天吃流质不把人饿死了?”许冥说:“总比你再弄一刀强吧?医生说,你这个瘘管与众不同,起码要躺一个月,说不定四十天。”许杰说:“杀了我吧!”
  
  许冥服侍他起来漱了口,又小心躺下。她把碗碟洗了,就在另一张床上睡下。灯熄了,走廊灯透过薄薄的蓝窗帘照进来,甚是凄清。许冥翻了个身。许杰说:“姐,还没睡着?”许冥披衣下床,走到弟弟这边,抱着他的头,像抱着小孩子一般,哭起来。许杰说:“姐……”许冥抽噎着说:“你知道今天有多吓人吗?我都跑出去不敢看!我当时就想到我们小时候一块玩水一块吃糖,你要是怎么样了,谁来疼姐姐?姐姐又疼谁呢?”夜深人静,她不敢大放悲声,然而越是压抑地哭泣,越透出一种痛彻心扉。许杰眼眶也湿润了,说:“以前也没觉得,有亲人的感觉多好啊!”
  
  从此他就在医院里住下来了。每天上下午两次换药,可以躺,可以站,唯独不能坐。许局长找了人让儿子住到“老干部病房”,别的病房有三四张床,这间只有两张,还带小阳台;另一张病床也不安排别人,就让许家的人轮流陪床,多给一倍的床位钱。因为多了个小彩电,时间容易打发一些;许夫人又拿来立书架,让许杰可以躺着看书;同事、朋友们纷纷来看他,有的送花,有的送营养品,有的送水果篮,一拨拨陪他聊天。
  
  这天钟雨城打电话来问他在不在睡觉,他说不在,欢迎来访。他以为钟雨城百分之百是和田明辉一起驾到,谁知他身边带笑站着的是郑羽。许杰笑着说:“我现在属于老弱病残中的病,不起来迎接了。”钟雨城笑道:“我们自己拣椅子坐,自己找水果吃,你不用见外。”他说着就把别人送来的桔子剥了一个给郑羽。郑羽推他说:“你也是的,说吃还真吃了。”钟雨城说:“我跟许杰不用客气。”
  
  许杰笑接道:“为什么你们一块儿来?”郑羽抢着说:“我搭他的顺风车。”许杰说:“这个车恐怕要搭一辈子。”郑羽红了脸,笑而不语,等于是默认了。许杰说:“招供吧,什么时候开始的?”钟雨城笑道:“四个字:水到渠成。”许杰说:“四个字:水从何来?”钟雨城说:“四个字:顺其自然。”两人一起大笑。钟雨城恋爱期间倒比平素活跃些了。郑羽笑得扶着桌子说:“两个活宝,服了你们了。”
  
  许杰耍无赖道:“郑羽,小钟相当于我哥,你从此就是嫂子。嫂子最疼小叔子,快给我削个苹果吃。”钟雨城说:“别睬他,倒会使唤人。”郑羽把水果刀冲了冲,选了个红红的大苹果,仔仔细细地削着说:“吃苹果对愈合伤口好。”许杰笑说:“还是嫂子心眼儿好。”
  
  郑羽的刀工居然不错,三转两转,苹果皮完整脱落,一断也没断,跟脱了件衣服似的。许杰赞她“小郑飞刀”,微侧身子吃着,又问他俩“谁追谁的”。钟雨城说:“这话有损我男性的尊严,我怎么可能让女人倒追?”许杰啃着苹果,暗想:“郑羽是认准了目标就要做的人,而且会做得使人看不出来。她给小钟一些暗示,让小钟‘主动’也难说的。原来她志不在向上爬,而在于选一个人品好前途也好的潜力股。”但想郑羽是个识大体、有成算的人,娶了她,对钟雨城来说未始不是一个助力。
  
  二人坐了会儿,见许冥来给许杰擦身,就道别而去。许杰如今不能洗澡,隔天就要有人给他擦身。前几天是许夫人和好婆,今天是许冥自告奋勇。
  
  她把毛巾在肥皂水里浸透,搓一搓,挤得半湿半干,让许杰站起来,给他擦掉脖子、后背、腿上的浮油,正面就由许杰自己到洗手间里清洁。
  
  许杰出来了,许冥再拿脸盆帮许杰洗头。许杰笑道:“姐洗得比妈和好婆到位。”许冥说:“那当然,好婆常年做饭,手粗;妈手倒是细,可惜不是劳动人民,手法不如我娴熟。”许杰说:“哟嗬,说你胖你还喘上了,要不要这样掰开揉碎地表扬自己啊?”
  
  许冥笑着给他擦头,他低头看着盆里晃动的水。倒影里忽然多了个人,他一怔,抬头看时,却是吕瀚洋。
  
  许冥看见吕瀚洋,一刹时容光焕发,几乎全身都要笑了出来,欣悦之情,难以掩饰——也许她压根儿就没想过掩饰。吕瀚洋问了问许杰的病,扶许杰上床躺好,又解释最近工程好忙,不然早就来看他了。许杰同他不如田、钟熟络,好在性情相投,言语投机,不至冷场。许冥则忙着洗脸盆,洗脚盆,洗手,洗水果,把水果切成一瓣瓣,递给吕瀚洋。吕瀚洋笑着道谢,顺口也问她的近况。看他们一问一答 ,似乎对对方近期的情形并不陌生,要么就是见过面,要么就是电话联系过了。许杰心里很矛盾,一方面,他盼望姐姐心愿得偿;一方面,又本能地想到吕瀚洋那位可怜的夫人。
  
  三个人言不及义,意在话外,小心翼翼又尽可能显得自然。可是同事聊天吧,多了个她;姐弟聊天吧,多了个他;一男一女聊天吧,又多了个他。大家调节来调节去,许杰想这哪是说话呀,分明是武林高手过招。
  
  九点多了,吕瀚洋起身告辞,许冥顺理成章地送他下楼。他们在电梯口等着,看那红色的数字从下面慢慢移上来。走廊里一阵过堂风,带着药味,闻着觉得苦涩。吕瀚洋说:“许杰什么时候出院?”许冥说:“总还有十天吧。出院还要在家休养一阵。”吕瀚洋说:“幸好有许局长,不然像许杰这么请病假,批得下来也要扣奖金了。”许冥沉默了一下说:“我们之间,只有这些话好说吗?”
  
  “叮!”电梯到了。门一开,二人走进去。在那钢筋铁骨、四面封闭的小屋子里,倒有一种别处没有的安全感。吕瀚洋说:“我的想法,你应该早就知道了。”许冥“哼”了一声说:“那为什么我约你出来,你又答应我?”吕瀚洋说:“那是因为……”许冥没听见下文,接下去说:“因为你也喜欢我!”她下意识地用了个“也”字,可见对吕瀚洋夫妻的感情有足够的了解。吕瀚洋顿了一下,索性单刀直入地说:“难道你能接受我‘也’喜欢你吗?”
  
  电梯一震,像她的心。到一楼了,门刚一开,许冥随即摁按钮关上。吕瀚洋叹了口气说:“这是电梯,不是家;就好像你是许冥,不是刘芳。”许冥冷笑道:“原来你今天来是要跟我摊牌。”吕瀚洋摁了开门键说:“牌局从来没有开始过。”
  
  他要开门她要关,两个人各有一份倔强,都不放手。电梯门一时欲开,一时又关,像他的心门。外面的人叫:“喂喂,怎么回事?”许冥蓦然一阵屈辱。她是女孩子,还是个家势极好的美丽的女孩子,弄到这样的地步,求人施舍一点情感而不可得!她眼里一下子湿了,松手让门打开。吕瀚洋一愣,依稀见到她目中的泪光。
  
  有人进来了。他不得不走出去。他明知道不该回头,终是忍不住回过来瞧了一眼。她无力地靠在壁上,脸色憔悴,长发披散,比初见面时越发瘦得可怜。电梯门缓缓合上,她的脸在他的眼中愈来愈窄,她在他心目中的位置却刚好相反。他向大门走去,不过五六步,就调头飞奔。他一步两级,连跨楼梯,直奔到五楼。在楼梯拐角处,他看着她走进许杰的病房。他想叫住她的,他想叫住她的,但是BP机响了,是刘芳的留言:“你还不回来?我怕。”
  
  吕瀚洋仿佛听到了她的声音:稚弱得像小小孩童,却又添上一层使人不安的神经质的紧张,颤抖的,无助的。他回转身,无言地走下去了。
  
  许冥和父母、好婆、外公轮番上阵,鸽子汤、鱼汤之类川流不息。许杰到底才二十来岁,方当壮盛,病已好了八成,再有三四天就能出院了。他那份焦急的愉快直如刑期将满的犯人。
  
  这天他书也看乏了,电视也看腻了,觉也睡够了,正在百无聊赖之际,却见杨倩和李漓走了进来。她们是许杰的初中同学,三个经常约着去喝茶的。许杰这次住院,数她俩来的次数最多。许杰眼一闭说:“又是你们?都没新鲜感了。”杨、李二人齐声喊打。杨倩加了一句:“就打他开刀的部位。”说着假装要掀被子。许杰说:“没穿内裤。”杨倩尖叫着扔下被子,许杰哈哈大笑。
  
  这两人一来总要闹出好大的动静。护士又一次出来干涉,许杰又一次好言好语赔礼道歉地打发护士走。
  
  杨倩说:“李漓,正华路开了家KTV你听说过吗?”李漓会意笑道:“我去过的,音响效果好极了。叫什么来着,哦,‘金色罗马’!”杨倩说:“那金丰路上新开了家茶座你知道不?”李漓紧接着说:“不就是PUB吗?还别说,门面虽然小,氛围蛮好的。”杨倩叹道:“只能咱们俩去了。”李漓说:“没了许屠夫也不吃带毛的猪。抓一个男生代替他不就行了?”杨倩醍醐灌顶似地说:“对呀!我怎么没想到?有的人又不是独一无二的。”许杰说:“吹吧,继续吹,继续说相声。”杨倩从包里掏出一个信封,把里面几张照片直送到许杰眼前:“这张,金色罗马,看看这环境;这张,PUB,看看这装潢。”杨倩家境优越,她母亲和许夫人都是所谓“六姐妹”的成员,加上她和许杰,算是两代的交情了。
  
  李漓帮杨倩收起照片说:“你这又何必呢?人家屁股痛,又不能下地,你这不是存心让人家烧心吗?”杨倩道:“也说得是。算了算了,不提了,许杰,你就当我们没说过。”
  
  许杰哼哼唧唧,急赤白脸地说:“你们想急死我啊?”杨、李二人笑不可抑。
  
  杨倩个子娇小,眉眼艳丽,伶牙俐齿;李漓则更高挑疏淡。在一男二女的固定小团体里,两个女孩子常合起伙来捉弄男孩子。
  
  许杰所在的南方小城富裕发达,得风气之先,餐饮娱乐很早就流行起来了。因之许杰除了看书以外,唱K、喝茶便成为两大爱好。杨倩在来之前好几天就同李漓商量好,要抓住他的软肋引他发急。许杰果然中计,二女乐不可支。
  
  三人正商量着出院后要如何变着花样地玩,田明辉到了。两拨、三拨互不相干的人马在探视时撞上是挺叫人烦恼的,不知招呼哪一边的好。然而这是幸福的烦恼,是人缘好、被关心的体现。许杰内心里甚至是乐见其成的。
  
  他给他们互相介绍了。杨倩笑道:“早听说你是许杰的第一死党。”田明辉笑了,也道:“你们三个才是死党,做朋友的历史比我悠久。”他习惯性地借着说话不着痕迹地打量人。杨倩皮肤雪白,衬得五官明艳立体,不可方物,一双大眼睛会说话似的,睫毛长得能托起一枝笔。李漓在她的光芒下略显逊色,却也不失为一个美人。她的美比较居家、耐看,不像杨倩那样夺目,简直有点咄咄逼人的。
  
  田明辉笑着说:“你们发现没有,杨倩和许杰长得有点像。”杨倩说:“真的假的?李漓你看看,你旁观者清。”李漓比较了一下,拍手笑道:“还真有点。”杨倩弯腰对床上的许杰左瞅右瞅,嘀咕道:“多不幸啊,我就这副模样。”许杰大大咧咧地说:“你不懂,这叫夫妻相。”杨倩在他头上一敲笑道:“去你的。”她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带着那么股子利落劲儿。田明辉目眩神迷,心里猫抓似的,只想:“这不会就是‘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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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发表于 2020-12-18 20:52 |只看该作者
呀,这次我没追上速度。
年末累惨了,,等我一天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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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凳
发表于 2020-12-18 21:02 |只看该作者
泼雷 发表于 2020-12-18 20:52
呀,这次我没追上速度。
年末累惨了,,等我一天哈

哈哈,等你周末慢慢读。五和六还没看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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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板
发表于 2020-12-18 21:06 |只看该作者
陶陶然然 发表于 2020-12-18 21:02
哈哈,等你周末慢慢读。五和六还没看呢吧?


没。今天周五,下班几乎爬回来的,,歇口气,明天气定神闲细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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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发表于 2020-12-18 21:08 |只看该作者
泼雷 发表于 2020-12-18 21:06
没。今天周五,下班几乎爬回来的,,歇口气,明天气定神闲细品

那就明天睡过懒觉起来看三章。幸亏今天只贴了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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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发表于 2020-12-18 21:17 |只看该作者
陶陶然然 发表于 2020-12-18 21:08
那就明天睡过懒觉起来看三章。幸亏今天只贴了一章。


好的,我觉得每个周五晚上,本版都是最开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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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发表于 2020-12-18 21:43 |只看该作者
泼雷 发表于 2020-12-18 21:17
好的,我觉得每个周五晚上,本版都是最开心了,,

充分说明了周一到周四过的是什么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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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发表于 2020-12-19 07:49 来自手机 |只看该作者
泼雷 发表于 2020-12-18 21:17
好的,我觉得每个周五晚上,本版都是最开心了,,

今天球队年赛开幕式,大人小孩一起搞,规模盛大,搭了舞台,排了十几个节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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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发表于 2020-12-19 18:53 |只看该作者
终于追完了。
一个病房,交代了好几组故事的走向。
许杰貌似对这些女孩子,都不感冒啊。
严重怀疑第一女主,还未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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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发表于 2020-12-19 19:20 |只看该作者
泼雷 发表于 2020-12-19 18:53
终于追完了。
一个病房,交代了好几组故事的走向。
许杰貌似对这些女孩子,都不感冒啊。

确实,女主还未出现。入得了他的眼的,必须也是一个很特别的人。借浅泠上次的跟贴说,他姐姐已成“情魔”:)可怜又可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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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发表于 2020-12-19 20:22 |只看该作者
论金 发表于 2020-12-19 07:49
今天球队年赛开幕式,大人小孩一起搞,规模盛大,搭了舞台,排了十几个节目。


你每天可是够忙的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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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发表于 2020-12-20 11:11 |只看该作者
继续更新呀!追更追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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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发表于 2020-12-20 11:18 |只看该作者
泼雷 发表于 2020-12-20 11:11
继续更新呀!追更追更

真巧,正准备发呢。马上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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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发表于 2020-12-20 11:26 来自手机 |只看该作者
如同生活里很多偶然都事出有因,这回目里看似突发的一些事件,也同样有迹可循。朱局调职是权势博弈的结果,阮的离职也必然经历过内心征伐与取舍(他似乎还在某种程度上为许杰做了命运的预演),钟郑相恋也必有悠长而隐秘的试探在前……这些侧面纵横的勾画又经由许杰一场病疼由远及近,由宏及微,自然的渡回故事的切面,在遒劲的枝杆架构上,绽出葳蕤的枝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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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发表于 2020-12-20 11:48 |只看该作者
浅泠 发表于 2020-12-20 11:26
如同生活里很多偶然都事出有因,这回目里看似突发的一些事件,也同样有迹可循。朱局调职是权势博弈的结果, ...

一树多枝,一枝多花,原是长篇该有的模样,只要不是强枝弱干,叙事上铺排错综开来就会缤纷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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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发表于 2020-12-20 12:04 来自手机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浅泠 于 2020-12-20 12:06 编辑

吕许刘三人的情感因着吕瀚洋的态度走向成谜,明明是卡着道德底线的一段情感关系,作者写得无奈,煎熬,痛楚却不失美感,三个人各有各的可怜可叹处。随后又给先前展现各种务实的性格细节后的田来了一场耐人寻味的心动,以此来平息读者对许吕刘可能会有的一点微末反感。许杨李三位好友外形的描写也挺有意思,以一写三,细写杨倩形容,又以相似写许杰,以气质迥异写李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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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发表于 2020-12-20 12:36 |只看该作者
杨、李、许这一组是我私心比较喜爱的一个组合,有两小无猜、青梅竹马,也有性格互补、愉悦融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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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发表于 2020-12-20 16:29 来自手机 |只看该作者
看完了打个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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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发表于 2020-12-20 17:36 |只看该作者
论金 发表于 2020-12-20 16:29
看完了打个卡。

奖励一朵小红花,等一页纸贴满小红花就通知家长电话表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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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发表于 2020-12-20 17:45 |只看该作者
论金 发表于 2020-12-20 16:29
看完了打个卡。


之前你也没看过?
那好了,一起竞猜故事脉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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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发表于 2020-12-20 18:35 |只看该作者
泼雷 发表于 2020-12-20 17:45
之前你也没看过?
那好了,一起竞猜故事脉络吧

他好像看过开头一点点,基本可以忽略不计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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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发表于 2020-12-20 19:48 来自手机 |只看该作者
泼雷 发表于 2020-12-20 17:45
之前你也没看过?
那好了,一起竞猜故事脉络吧

我看过他几个长篇,都老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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