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啼妃 于 2021-9-18 14:37 编辑
二十一
钟致远带着钟灵傲和她的一流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去给殷兰上坟。大热的天，太阳也热辣辣的，风却扑簌簌的，几次三番想把搁在殷兰照片前面的大红的录取通知书掀翻。钟致远摁了几次，干脆把通知书拿在手里，把录取信息的那一面对着殷兰的照片，“兰，灵傲她考取了……”殷兰温婉地微笑着，再也无话。
“兰，灵傲……她……原该去年就考取的……”钟致远想对殷兰解释些什么，终是泣不成声。
钟灵傲现在平静地看着她母亲的遗像，她平静地道歉说：“妈妈，去年，是我做错了。”
殷兰还是那么温婉地笑着看着这两父女。他们之间，已经离去的她，和留在这世上的她的丈夫钟致远和她的女儿钟灵傲，谁没有动用心机呢？如果说钟灵傲的心机是蓄意落榜，钟致远的心机是装傻和袖手旁观，那么，殷兰的心机就是密谋和密谋失败之后的自戕。她用死来换取钟灵傲的人世进取，她用死来将钟致远和钟灵傲两父女禁足于某座雷池旁。
“兰，你放心，以后……我会带着灵傲，我们父女俩，会好好把日子过下去……”钟致远在迎着热辣辣的风，对着殷兰的照片悲怆地说，“以后，灵傲参加工作，结婚成家，生孩子当妈，我都会带着她来告诉你……”钟致远絮叨着，他现在是很轻易就会泣不成声。
殷兰还是那么温婉地笑着。但钟灵傲吃惊地看着她父亲钟致远。她到现在才有点回过味来，原来现在他并不和她一条心。
“爸，您在说些什么呀？”钟灵傲发声道，“我去年蓄意落榜，原是为了和妈妈对着干气一气她——我不喜欢别人摆布和控制我的人生！可是我没想到妈会因此就……是我做错了，我很难过。所以我今年考进一个妈妈您喜欢的大学，也算是满足您未遂的遗留心愿了。”钟灵傲顿一顿，继续把话说下去，“但是妈妈，我满足您的心愿，恐怕也只能到此为止。我非常感谢您赐予了我了生命，但我注定这辈子是做不成你所期望的好女儿的，我也不想未来再做个好妻子，好母亲……这一切都不是我想要的。”
“那你想要什么？什么才是你想要的？没有这些人世安身立命的基础，你想要得了什么？”钟致远打断了钟灵傲，他很严厉。
“爸爸——我想要什么，你不知道吗？”钟灵傲昂着头颅，目光向着他父亲迎上去。
钟致远和钟灵傲对视了一会，钟致远的嘴唇翕动了两下，眼前这是他挚爱的女儿。她想要什么他很清楚。他知道那是于世难容的，但他也知道那是迷人的。他以前对殷兰和他父亲的情感有心结，轮到自己有体会了，也就豁然开朗了。钟致远对殷兰不是没有体恤和爱意，但他看似温和的性格中其实蕴含着极度傲慢，那极度傲慢就在于他以为他可以在迎合人世与策反人世的对峙中走钢丝走得很平稳很漂亮。钟致远自认为会是一个鱼与熊掌兼得的人——而现在，既然鱼已失去，熊掌就只能是熊掌，却再不可能是鱼与熊掌同时兼得的美妙滋味！
日子就这样静静地过下去，钟致远小心翼翼，却又义无反顾。他现在哪里都放着殷兰的照片，家里客厅，卧室，单位的办公桌上。眼所及处，都是。他的头发和胡子细看都有了星星点点的花白。
转眼钟灵傲就读大三了。
这天下雨，钟致远在办公室里，他有些疲倦地低下头垂下脸，手撑额头，盯着殷兰的照片出了一会神，外面的雨下得更细密了些，花香也更浓郁了些。
钟灵傲现在不时给她父亲钟致远发来一些她和另一个女孩子亲密拥吻的照片。
“灵傲，为什么你一定要蓄意这样矫枉过正地剑走偏锋呢？好好读完大学，好好找份工作，好好谈个男朋友，然后好好成家，好好生个孩子，不成吗？”钟致远苦口婆心。
“然后好好死去，对吗？”钟灵傲轻飘飘地说。
钟灵傲轻飘飘的语气让钟致远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他几乎可以预见，如此下去，他这心爱的女儿钟灵傲是不会长寿于人世的。他也在心里几次三番问过自己，在这人世人寿年丰的终极意义是什么？每次的答案都是自己默默摇头。钟致远甚至想象过钟灵傲如蝴蝶断翅一般死去的场景——不！这想象的痛楚仍然击倒了他。然后他不由自主地就又想象了他自己死去。如果自己也死去，那么灵傲就真的是孤孤单单一个人在这世界上了，她会受得了吗？就让她从彻底孤单中重获力量吧，我得给她留下一个礼物！钟致远最后热泪盈眶。但热泪盈眶的同时，他的唇边挂了大彻大悟的微笑。
死是一张牌，也是一种出尘。出尘如出家。
在又一个雨天来临的时候，他的办公室秘书小柔又一次披着湿漉漉的头发带着清新的花香出现在办公室，钟致远蓄意营造了一种迷乱的氛围。他主动去抓住她的胳膊，他主动去替她捋鬓边湿发，他用一种介于男人和长者之间的口吻亲昵说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叫人操心，雨天总不带伞的呢？”小柔如钟致远老谋深算般跌入他的怀抱。
钟致远带着小柔在钟灵傲面前公开关系时，小柔已经怀了孕。与钟灵傲时不时发的那些她与女生拥吻的照片相比，钟致远这才叫大手笔，钟灵傲那些都是小菜一碟了。
“钟致远，你可以哈，宝刀不老嘛！”钟灵傲看看她爸，又看看一脸喜庆气的小柔，她是气到极处，反而失笑了。
钟致远上唇蓄了胡子，他微笑的时候那上唇胡子便跟着一动，他看着钟灵傲说，“以后，你小柔姐就和我们是一家人了。”
“别呀还小柔姐，要叫小柔阿姨吧？”钟灵傲夸张地说，“不然，她肚子里孩子生下来管我叫啥？难道管我叫阿姨吗？”
“啊呵呵，叫什么的都不重要，不管怎么说，灵傲，在这个家里，都是我是新人，还要请你多关照……”小柔现在的言语水平也很了得了。
其实小柔有点两难。没有被钟致远青睐之前，他在她眼里一直处于类似神的位置，靠近他简直是小柔的一种神圣人生目标。可是，当他真的拥她在怀时，小柔的心灵深处还是彷徨了一下。
他这么老，他在自己身上运动的时候，额头的青筋暴得有些吓人。他动情之时呼出的气息除了男人烟草味，也有淡淡的老人味。小柔是和年轻男人恋爱和做爱过的，她当然有对比。小柔和钟致远好过了，她打算结束。可在她打算结束的时候，她发觉自己怀了孕。
“小柔，如果你要打掉这个孩子，我可以给你十万元营养费。”钟致远平静地说。
小柔心里一喜，眼中一亮！啊，既能分手，还能得十万元！
“如果你和我结婚生下这个孩子，我就把我这些年来所有的积蓄都留给你。”钟致远又说。
小柔愣住了。
“你……有多少积蓄？”小柔问道。
“也不多，一百五六十万吧。”钟致远说。
小柔的脑海里已经轰地起了一片火，那热也已经烧到脸面上来了。
“你是说，我和你结婚，你就把这一百五六十万，都给我？转到我的名下？”小柔再问一遍。
“你不放心，我们也可以把钱转了再去领结婚证。”钟致远说。
小柔的耳朵根子都烫了起来。她暗地里撮了撮牙花。他这是看中我肚子里的孩子。一不做二不休，三不罢四不休。
“那你们家的房子呢？我也有份儿吗？”小柔继续抹下面皮问道。
钟致远倒笑了，“房子那原就是灵傲她妈妈留给她的。你若和我结了婚，要住便住着，所有权么，那就对不起了。”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
钟致远在把临产的小柔送进医院后，返回家中服了药。他服完药之后打电话给钟灵傲说：“先去医院迎接你弟弟或者妹妹，名字你来取；然后回来替我收尸，对外就说我心肌梗塞。”钟致远说的最后一句话是：“除了房子和孩子，小柔要什么，你都尽力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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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达卡
发表于 2021-9-18 08: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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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斤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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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9-18 08:34
